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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光忠是被我背出公園的,而那兩個歹徒被圍觀的人群用藤條捆得像個粽子後,被大家大呼小叫著抬出公園。走到白雲洞的後洞那兒,楊新愚和石洞派出所的其他民警也都趕來了。他們完全是出於好心,說什麼也要幫我背甘光忠,但我死活不讓。聽他們事後講,我當時的模樣異常恐怖,在他們與我拉扯時,我不僅用非常粗野的話罵了人,並且還惡狠狠地踹了他們。還有,在制服那兩個窮兇極惡的歹徒以後,即使那兩個倒黴的傢伙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我仍沒鼻子沒眼地對他們好一頓暴揍。我當時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會這樣失去理智呢?或者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原因要這樣瘋狂呢?我後來完全想不起來。但是,在冷靜下來後,我將留在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和每一段情愫在自己的腦子裡細細地回味了一遍。我感覺自己在平常人看來有點不可思議的行為對於一個有情感或者有激情的人來說其實是再正常不過了。畢竟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是一個有著傳統榮辱觀念的人,並且是一個肩負著保一方百姓平安的責任的人,在我目睹了那兩個歹徒的瘋狂的時同,也目睹了許多遊客事前的麻木和事後的興奮,同時也目睹了甘光忠和臺灣老人奮不顧身的壯舉,這一切促使我的情感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巨大的反差之下,我若仍能保持所謂的冷靜和理智,只能說明我在大是大非面前的麻木不仁,在正義和邪惡面前的似是而非,在善良和兇殘面前的委曲求全!不管怎樣,我沒有為當時的表現感到懊悔和自責,而是感到萬分的自豪。畢竟在多年的職業生活消磨下,在社會上許多玩世不恭思想的浸淫下,藏在我的骨子裡面的那份激情仍然存在。它就像火山底下熾熱的岩漿,到了一定的時候,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止它的爆發!
我沒有想到甘光忠會無聲無息地死在冰冷的手術檯上。我沒辦法相信像他這樣一個有著頑強生命力的人會這麼簡單地死去。你想想,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多少刀光劍影,多少槍林彈雨,多少艱難困苦,都沒能使他的生命之火熄滅。解放以後,即使揹著沉重的社會歧視和世人的猜測懷疑,同樣沒能使他那頑強的生命之火有一絲黯淡。但是現在,他卻真真實實地死了,並且是被一個為社會所不齒的混混用那根長滿鐵鏽的鐵棍打死的,並且周圍有那麼多袖手旁觀的遊人,並且他完全可以像那些遊人一樣,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這種死與槍林彈雨中的死有區別嗎?就一般人的認識肯定有區別,並且若能選擇的話,更多的人會選擇後者。畢竟後者體現的生命價值有如天上的太陽,而前者體現的生命價值最多隻相當於一支蠟燭。就人的本性而言,追名逐利仍是本能的一個方面,我們無可厚非。但是太陽畢竟只有一個,並且在沒有太陽的晚上,我們能夠否定蠟燭的作用嗎?我在內心裡禁不住為甘光忠的死而哭泣,不為別的,只是為許多的人只認可太陽在白天的作用而否定了蠟燭在夜晚的作用!
我站在手術檯邊看著甘光忠輕輕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的表情非常平靜,臉上飽含艱辛的皺紋好像更深更清晰,緊閉著的雙唇仍固執地將內心的所有秘密深深地隱藏。
“你累了,該休息了。”我在心裡輕輕地說,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自甘光忠上了手術檯後,臺灣老人一直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旁邊,目送著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路程。他兩眼噙著淚水,輕輕將甘光忠露在白色床單外的手掖進床單,隨後將床單上一絲絲皺摺輕輕地撫平。他的嘴唇一直在無聲地嚅動著,似在向甘光忠訴說著那怎麼也講不完的往事和怎麼也描述不盡的憧憬。他是在向甘光忠回憶那如火如荼的戰鬥歲月嗎?他是在向甘光忠訴說遠隔大海的思念之苦嗎?他是在抱怨甘光忠沒有實現他們一道在螃蟹山上建一個廠或者將赤磯山開闢成一個公園的理想就離他而去嗎?他是在痛罵甘光忠沒用嗎?槍林彈雨沒能奈他何,生活的重壓沒能奈他何,社會的唾棄沒能奈他何,為什麼就經受不住一個歹徒那根鐵棍的一擊呢…… 。 想看書來
四
下午五點,我被通知到公安局四樓的小會議室開會,當時我仍躺在醫院裡輸液。在接到通知以前,對會議的內容我已經有初步的瞭解。正如上午張明金猜測的那樣,縣裡準備有大的動作,也就是說,經過長久的守候,那張佈下去的大網該收網了。雖然截至現在我仍不知道那些將被網起的魚是誰,但是從內心深處,我仍感到異常的沉重。那種感覺彷彿突然聽到自己的親人遇到不測的訊息似的,整個五臟六腑不可抑制地直往下墜。畢竟那些人中的大多數都與我一樣生在江夏,長在江夏,並且絕大多數我肯定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