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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他睡下後,我把燃著的炭爐移到睡覺的小屋裡,將重新洗好的衣服攤在旁邊的凳子上繼續烘乾,因為炭氣燠熱,我把門開著一扇,黑暗中烏龜也不知跑哪去了,一時也找不到,我頭挨在枕上,不知不覺睡去——
從簷廊走過去,夜空明淨通透,一彎冰稜似的月掛在木蘭樹梢,現在不是木蘭花開的季節,為何大朵潔白的木蘭在風中輕輕左顧右盼……我低頭才發現手裡拿著一盞燈籠,發出青白的光芒,唉,這幢上了年紀的老房子,牆壁上的畫都看不太清楚,就像被風吹亂的水面泛起漣漪。
簷廊的盡頭站著同樣看不清面目的少年,他朝我招手,我困惑道:“要到哪去?”
“魚送來荼夼的箋,就放在那邊井沿上……”少年告訴我這話時,語氣既高興又哀傷:“我們快去看……”
“荼夼的箋?”我一時有些迷惘,但腳下卻不由自主加快幾步跟上去,那簷廊盡頭的門裡,彷彿有一幢化現於水光中的湛藍庭院,越是接近便越有一種深澈而沁涼的觸感。怎會有沉寂在這樣深處的庭院?我腦海裡浮現出疑問,少年這時卻又嫌我走得慢:“快走、快走,別讓鳥把箋叼走了!”
少年不等我就跑起來,他的腰上繫著的狹長飄帶隨之揚起,我追著喊道:“等等我!”
少年側面回過頭來望著我笑:“快……”
我看見他的身體進入那門裡,就像融化了一般,整個恍惚起來,我更著急了,燈籠也扔到一邊,大喊道:“等我……”
然而落地的燈籠驟然燒起來,火苗“呼”地竄起一人多高,我身後忽然出現一個黑衣的女人,她一把拽住我的雙臂厲聲呵斥:“不許去!”
“啊?”我想要掙扎,但根本不及身後女人的力大,她死死抱住我道:“別去!”
“別去!”我猛地坐起身,一額一背都是汗,好半晌才弄清自己坐在小屋裡的床上,地下烘衣的炭爐已經滅掉,但房門開著,外面下著大雨,時而一道閃電劃破黑寂,庭院裡草木瞬間都一清二楚。我害怕得一把“嘭”地關上門,身子挨在門板上,睜著眼用力看屋裡,可是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用力吸著氣,強壓下狂跳的心,方才夢中的情景,是從未見過的,那個死死抱著我的黑衣女人,是誰?
剛吃過早飯,屋外就有小廝來稟告說京城王尚書府裡的小少爺和管事因護送白檀像去往杭州府,前日已送到即返程,現路經江都,午間可到,屆時必定要來嚴府上登門拜訪。
“噢?遠椹要來?”——
我第一次在這位嚴家二少爺的臉上看到高興的神采:“就他一個人和管家?”
小廝點點頭:“是,大少爺說晚間會設家宴為王尚書的公子洗塵……對了,大少爺還吩咐說,小月姑娘的廚藝極好,已經跟廚房說了,請小月姑娘到廚房去準備幾樣拿手的小菜點心,要什麼儘管說,午間暫且讓二少爺和王小爺小聚。”
“讓小月姑娘做菜?”那少年一怔,似乎很有點意外,他轉過來看著我:“既然大哥這麼說,想必是了,你來了這幾日我竟還不知道。”
我只得訕訕笑了笑:“在家時略學過罷了。”
當今兵部王尚書家與嚴家有舊交,原是因為那位已經去世的大夫人,大夫人孃家姓王,正和王尚書家沾親,因此往年嚴家老爺身子康健時,還經常去往京城拜會一些故交好友,王尚書的麼子與嚴家二少爺正好同歲,幼時曾一處玩過,按二少爺的話,初受啟蒙時,二人也在同一位先生那裡讀的第一本《孝經》,兩人情誼甚篤。
我從廚娘李嫂那裡接過菜刀,對她狐疑又帶些輕蔑的目光假裝沒有知覺,繫上圍裙,旁邊的雜役抓來兩隻鵝問:“小月姑娘,宰哪隻?”
我看這兩隻鵝一隻通體毛色全白,另一隻則通體蒼灰,想起桃三娘跟我說過,鵝是食草者白,食蟲者蒼,白鵝肉雖不及蒼鵝脂肥,但性味更為清平、滋補,我便指著白鵝道:“勞煩小哥,這一隻吧!”
旁邊的李嫂這時搭腔道:“那鍋裡燒了熱水,你宰了就拿來燙過好拔毛再破腹。”
那雜役答應了一句,我連忙止住他:“不、不,宰完先破腹去髒,不然髒氣全陷入肉裡,減了鮮味。”
只見李嫂的眉頭一豎,像是想要發作,我頓時心悔不該過於直接違改她的話,那雜役先嚷起來:“宰它時毛都緊立起來了,怎好拔?”
我便向李嫂請問哪有燒酒,李嫂指指灶旁架上,我找到燒酒,倒出半碗來,讓雜役把燒酒灌入鵝口裡,不一會那鵝就顯出迷糊欲睡的模樣,站立也不穩了,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