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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願記得那天太陽特別毒,天氣特別熱,而且他的心情特別煩躁,手心特別癢,汗也特別多。
他一天清早出門就將高唐第一財主胡老爺的轎子攔了下來,揍得胡家的十幾個家丁爬都爬不起來,然後他就笑眯眯地牽著胡老爺的肉乎乎的手,陪著胡老爺走了兩條街。
據說胡老爺後來累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沒喘過氣兒來。
就這樣,鄭願從高唐開始打起,一路專打坐轎的人,打一架,喝一回酒。
第十八架打完之後,鄭願碰到的人居然是濟南太守。
結果可想而知。
鄭願還沒挨近轎子,就已被如狼似虎的衙役們飽揍了一頓。若非宋捉鬼恰巧路過,鄭願很有可能被關進大牢。
太守老爺並不認識宋捉鬼,所以當宋捉鬼喝住那些衙役時,太守老爺十分生氣,大聲叱道:“咄!爾乃何人?”
宋捉鬼站在那裡不出聲,只是咧著大嘴傻乎乎地笑,顯得很憨厚、很淳樸。
師爺連忙湊到轎前,陪笑道:“大人,他就是宋捉鬼,欽封通玄顯微真人。”
太守老爺顯然也聽說過宋捉鬼其人。他很吃了一驚,上上下下打量了宋捉鬼十幾眼,頗感興趣地問道:“你就是那個很會捉鬼的宋捉鬼?”
宋捉鬼憨憨笑道:“在下正是宋捉鬼。”
師爺又笑道:“宋大俠也是南陽人。”
太守老爺他鄉遇鄉親,倍感親切。結果是便宜了鄭願,他被衙役們從地上扯起來,放在一匹馬上,隨著太守老爺的隊伍進了禹城。
鄭願躺在馬背上,看著威風凜凜的官轎,聽著轎中太守老爺的南陽腔,覺得實在是窩囊。
那天晚上,禹城知縣設宴款待太守老爺,太守老爺的同鄉宋捉鬼,太守老爺的同鄉的朋友鄭願自然也在座。
席間太守老爺說起了“捉鬼”的故事,道“昔年南陽有個宋定伯,想必和宋大俠同宗。”
宋捉鬼道:“是。”
太守道:“宋定伯曾路遇野鬼,用計捉之,鬼大駭,變而為羊。未定伯將那隻羊卓到市上賣了,頗發了一筆小財。只不知此事可真。”
宋捉鬼道:“世上並無鬼怪。宋定伯捉的是羊,不是鬼。”
太守道:“哦?”
宋捉鬼道:“或許他在路上偷了一隻羊賣了,又怕失主來追查,於是就編了這個捉鬼的故事來騙人。”
太守大笑:“有趣,有趣!”
知縣也陪笑道:“宋大俠真是風趣得很。”
鄭願撫著青腫的腮幫子,有點跑風地道:“依你說,世上沒有鬼?”
宋捉鬼道:‘自然沒有。”
鄭願笑眯眯地道:“真的沒有?”
宋捉鬼知道他又想抬社,本不欲理他,但礙於太守在側,貴賓滿廳,不得不硬頭皮往下說:“真的沒有。”
鄭願笑得更迷人了:“那麼,你為什麼叫宋捉鬼?”
宋捉鬼道:“因為我捉鬼。”
鄭願欽佩地點點頭,問道:“即然世上沒有鬼,你捉什麼鬼?”
宋捉鬼想了想,沉聲道:“我捉的是另外一種鬼,而不是平常人所說的鬼。”
鄭願道:“高見!…··你捉的那‘另外一種鬼’是什麼樣的鬼?”
宋捉鬼用一種低沉緩慢的聲音說道:“我捉的不是地獄之鬼,而是人間之鬼,是那種看起來很像人,但實際上又不是人的東西。”
太守鼓掌讚歎道:“說得好!宋大俠這句話,真是罵盡了世間的魑魅魍魎。痛快,痛快,當飲一大杯!”
滿座皆驚皆嘆。
鄭願突然離座,深深一揖,大聲道:“太精闢了!太深刻了!真讓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
他直起腰,一本正經地道:”石像也是一種看起來很像人,而實際上又不是人的東西,石像是不是鬼?”
滿座愕然。
今天又是六月十六,太陽仍然很毒,天氣仍然很熱,鄭願的心情卻不似去年的今日那麼煩躁。
他想起那晚宋捉鬼和太守等人面上的表情,仍然覺得很得意。
他正坐在微山湖邊的一個小飯攤裡吃麵,臉上掛著很溫柔很迷人的微笑。
擺飯攤的小姑娘已經被他的微笑迷的暈陶陶的了,她的臉兒一直紅撲撲的,大眼睛在偷偷膘著他。
她一直在咬著嘴唇微笑。
她希望他抬頭看她時,第一眼就看見她嫵媚動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