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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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總是想起那個夏天。
年邁的狸花貓臥在院落的樹蔭下沉眠,外婆在客廳竹椅上慢悠悠打著搖扇,跟著老式唱片機裡轉的黑膠片哼著民國舊曲。
“椰林模糊月朦朧/漁火零落映江中/船家女輕唱著船歌/隨著晚風處處送…”①
歌聲傳上樓,又被背景蟬鳴喧囂撕得零零碎碎。
晏知時躲在書房窗簾之後席地而坐,手裡捧著阿加莎的《無人生還》。
日光曬著肩背,書本上的黑體字彷彿曝在放大鏡下的蚊蚋將灼燒捲曲起來。
他盯久了亮到反光的書頁,又或許是長期垂頭導致的腦供血不足,眼前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光點。
閉上眼睛,休憩半晌,再睜開。首先看到的是一雙雪白船襪包裹的腳,漏在窗簾以下,踩在油亮的木地板上,露著潔白的腳踝。
“你能不能自己玩?”
他翻過一頁,真的覺得女生很麻煩。
窗簾在面前被拉開。
女孩迎光微微眯起眼盯著他。
她的面頰微紅,額頭出了薄汗,眼尾上翹,唇線抿緊,用標緻小巧的五官寫了“不爽”兩個字,氣勢洶洶地給他看。
他沒有反饋,只平淡接收了訊號,又低下頭。
女生被冷待,卻沒有走。
她雙膝並起,直接跪坐在面前,語氣硬梆梆的:“你在看什麼書?”
晏知時餘光掃到她裙子有些短,海藍色荷葉裙勉強覆著白森森的膝蓋,一道蕾絲勾邊波動平行地壓著裙線。
他將書立起來,隔在兩人之間。
封頁上的紅衣衛兵齊肩而立,她看清封頁上的書名,慢吞吞地問:“講的什麼?”
“我還沒有看完。”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意思是你不要再問了。
他像不動如鐘的冰山,讓每一句話猶如小刀擲上盾牌,叮鈴哐啷狼狽落地。
女孩生出惱意,最後一點耐心在他半分不想溝通的抗拒下正式告罄。
於是果斷伸手揪住晏知時的衣領,在他愕然時,手肘用力將人往後抵到了牆上。
後背衣料猝然磨上牆面,兩人中間橫著書脊,不妨礙她對著嘴巴親過來。
他們中午吃的是同一瓣西瓜,瓜在井裡浸過,新鮮的脆瓤自帶了深井的寒,剖開是粉色的。
外婆沒有多給,餐後一人一小塊,甜津津的,涼到拔牙。
一個小時以後。當唇瓣相觸,他們再次分享了同一瓣西瓜甘甜的滋味。
這次的感覺是熱。
不知是盛夏烈陽的炙熱,口鼻交換呼吸的熱,還是少年心潮澎湃的熱。
熱到他整個人都焦灼。
當呼吸都暫停,其他的感官突然變得靈敏。
唇齒馨香微甜,觸感柔軟。
女孩的五官無比清晰,她雙眼緊閉,睫毛細密修長,左頰有一粒淡色的小痣,很細很淡。
樓下的歌還在孜孜不倦地唱,那微小的聲不知又撥動了何處的弦,灌入耳中變得愈發明顯。
“岷江夜/恍如夢/紅男綠女互訴情衷
心相印/意相同/對對愛侶情話正濃……”
他在幾秒後才將她推開,狼狽地拿手背抵住嘴:“任苒,你有病嗎?!”
他眼內情緒波動劇烈,耳後通紅一片像是泡完熱水。
“晏知時。”而她仰著下巴,眸色深深,倨傲又得意地喊他的名字。
“要不是阿簡不在,你當我願意找你?”
“親都跟我親過了,你還有什麼了不起?”
這是晏知時第一次聽到“阿簡”的名字。
在倉促的初吻結束以後的第五秒鐘,吐自那個自小相識,驕縱惡劣的始作俑者。
而她攪亂一池春水,終於心滿意足,在門前踏上了棕色圓頭的小皮鞋,施施然輕快下樓。
樓下女孩同外婆的簡短告別。
須臾小院鐵門“吱呀”被推開,緊跟著是落鎖鎖芯“嘎噠”一聲清響。
外婆未察覺晏知時的心不在焉,在晚飯時往他碗裡夾著清炒茭白,囑咐他長身體,要多吃飯。
他低頭動著筷子,不怎麼說話。
外婆絮叨著:“隔壁的小囡,脾氣差了一點,人是好的。你不要欺負她。”
他語氣不耐:“她那個狗脾氣,哪裡能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