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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毛澤東的像章,不經我同意就送給一個外國留學生,我不高興,從那個留學生的中國女朋友家出來,我抱怨此事。他在大街上再次大打出手,我的鬢角至今還有一個傷疤。這種暴力,居然成為我生活的經常的一部分。
1992年的春天,英國漢學家艾華來北京做研究,住在民族飯店。我對艾華和她的工作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是一個漢學家。那時丈夫已去了英國,就介紹艾華來找我。
艾華來了,她說她是做社會學研究的。我的家那時在西單大街路北的白廟衚衕,離民族飯店很近,所以艾華天天都過來,我們就整日地聊來談去的。慢慢地我看到艾華在做的事情。比如她喜歡收集報亭裡的各種雜誌,特別是那些俗裡俗氣的帶女性封面的雜誌。我不明白她在做什麼,問,“這些難道也是你做研究的材料嗎?”艾華點頭,解釋說她正在寫一本書,關於中國的性別構建,特別是解放後的性別構建過程。我聽了,不知道艾華在說些什麼,只是點頭,表示尊重。我那時以為研究是很神聖的,不明白那些通俗雜誌有什麼可值得研究的。
艾華跟我談得更多的是生活本身,比如孩子、家庭和男人等等。艾華比我年長几歲,沒有結婚,和一個男朋友住在一起,那時已經有了一個孩子,正努力創造第二個孩子。這是我第一次與一個西方的女學者天天泡在一起。我觀察她,對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很好奇。
我對她沒結婚並不覺得有什麼新鮮的,因為那時我已經從報紙雜誌上得知,西方的很多女性都是不結婚的。我的幾個美國來的英文老師也都沒有結婚,所以我誤以為西方人不結婚是正常的。所以跟艾華談及婚姻的時候,我就說到這個。艾華大笑, 糾正我說,“不是的,西方的主流社會女性也是以結婚為主的。大多數女性還是選擇結婚的。”我聽了後覺得很奇怪,“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結婚呢?”艾華聽了我的問題,變得嚴肅起來,說,“任何男女在一起都會構成一個權力關係。任何一種權力關係都不會是真正平等的。我追求真正的平等,所以選擇不結婚。”
我聽了,愣在那裡了,“權力關係?男女在一起一定會有權力關係嗎?”我不明白。“當然。其實任何人在一起都有一定的權力關係,比如家長和孩子,丈夫和妻子等等,都構成權力關係。權力結構,power structure; 幾乎無處不在。”
艾華的幾句話震動了我。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夫妻或男女的關係,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艾華走後,那晚,我一個人久久地沉浸在艾華的話引起的震動之中,我覺得艾華說得那麼對,可我怎麼從來就沒想過呢?我那時在社科院外文所工作,在文藝理論譯叢編輯部裡作編輯,也在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工作,可是從來還沒有人能用一句話把我一生感覺到的東西,男女之間的關係和權力的不平等,說得這麼清楚。
艾華第二天來了。我們繼續聊天,我窮追不捨,不停地問各種各樣的問題。“你的想法是哪裡來的?”艾華談到女權主義運動和思潮,還說到福柯。對女權主義我略有所知。1989年,湖南文藝出版社翻譯出版了瑪麗·伊格爾頓編選的《女權主義文學理論》,北京大學也於1992年出版了一本由張京媛編選的《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這兩本書我都有,也讀了,可是沒有讀懂。前者翻譯的是一些短篇的文章,是直接從英文的一個選集翻譯過來的,文章雖短,我看了,很多都不明白。後者是張京媛自己編選的理論文章,有的翻譯得很出色,也容易懂,比如埃萊娜·西蘇的文章《美杜莎的笑聲》,我讀過很多遍,明白她號召女性拿起筆來寫作,可是,她的詩意的語言,破碎的句子,還是讓我如墜漫天大霧之中,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她把女性的身體說成是黑色的大陸等等,也讓我覺得神秘而不可解說。因為我已經從好幾位中國女詩人的作品中看到黑色的大陸之類的比喻女性身體的東西。而我覺得如果女性的身體和精神是黑色的大陸,這種自我強調的與男性不同反而進一步把女性神秘化。我對神秘化女性,不太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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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睿 走向女權主義(4)
1992年前,中國大概只出版過這樣兩本女性主義的書。我讀過,卻沒有讀懂。我那時遇到不明白的理論,就想自己大概天生不是學理論的腦袋。我以為自己是一個女人,大概感情豐富,理性不足。那時,丈夫多次對我說,“你是哲學的天敵,永遠也不會理解理論。”我相信他,我天生就不是理論的材料。我看不懂理論。
我對艾華說自己對女權主義理論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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