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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緊緊地……可是,他無法強擠到鵑跟前,而鵑也無法突圍到他身邊。他注意到,那位高鼻樑的尤大夫,正緊貼在鵑身邊,並且似乎就要用自己的手去緊握鵑的手。一種複雜的況味湧動在他心間。顏師母生前特別看重這位尤大夫,每次門診總是找尤大夫,有時尤大夫也會出現在顏老家,從某種意義上說,尤大夫是顏師母的專職保健醫生。在顏老家餐桌上,他常聽見顏師母引用尤大夫的話,比如多吃富於長纖維的蔬菜防癌,人體不可或缺谷氨醯胺什麼的。有次他和尤大夫一起被留飯,在餐桌上,他發現尤大夫居然直愣愣地盯著鵑喝完一整碗湯。他可是從來不敢當著二老,把目光在鵑身上久久停留的。有一回他聽顏師母偶然說起她們家鄉的俗諺:女大三,抱金磚;男大五,入相府。不知怎麼的他馬上想到了尤大夫在餐桌上當眾宣佈過,比鵑要高五個屬相。為此他胡思亂想了好一陣。難道鵑隨了尤大夫,就能入相府?尤大夫這輩子了不起當上他們醫院的院長,或者到醫學院兼個教授罷了,難道還真能當上衛生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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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城雨霏(5)
尤大夫有什麼用?顏師母被送到了尤大夫跟前,尤大夫還不是就那麼任她死去了?望過去,那只有幾米遠的尤大夫,高鼻樑膩臉皮,不知在跟鵑絮絮地說什麼,他覺得那真是個禍害,難道他禍害掉了顏師母,還要再禍害掉鵑麼?尤大夫伸手要握鵑的手?啊,不,是拿過一份什麼檔案,要鵑在什麼地方簽字……那裡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非常重要,只有他似乎反是多餘的。
菩城雨霏,那樣的情景下,舊巷中的青石路面,潤澤閃光。那些邊緣已然變圓的青石板,承接過了多少生命?幾多踩踏過它們的生命已經隕滅?那生命的記憶,是否嵌入在了石板的深處?本來,在菩城雨霏的整個構思裡,只有愛,沒有死。像他那樣才二十三歲的生命,叩問死的秘密實在還排不上日程。何況,關於愛,該探究的已經太多太多。
在顏老書房,靜靜的晚上,沒有電視機,沒有音響,天花板上有個吸頂燈卻幾乎從來不開,只有書桌燈和沙發邊的方几上那盞青瓷瓶為底座有著八角銀紗罩的檯燈,發出淡雅的照明光,使書房裡的亮域與陰暗處邊緣曖昧,而那些分佈細碎的,似明若暗的光影曖昧處,總讓他覺得充滿了神秘的,欲說還休的話語。有時候,他一邊聽著顏老非常隨意的談論,一邊凝望著那些氤氳著神秘的角落,以至竟忽略了顏老所述,而把置身在神秘的言說氛圍中,當作了最醉心的享受。雨霏,這兩個字擺在一起不通,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意義,那意義不過比較曖昧罷了。有一回他提到曖昧,顏老接過去說,曖昧是一種難得的境界。科學研究領域裡,有些臨界區域,可以說也就是曖昧之處,那是最讓科學家怦然心動的所在。他問過顏老,愛與死是永恆的主題,這個文學藝術的命題對不對?顏老回答說,不僅是在文學藝術領域,在科學領域,比如染色體研究,愛與死也是永恆的主題,現在對人體的基因序列快要精確排出,生命的死亡之謎會在生命的情愛之謎之先被揭櫫。他就問,愛是生命得以生殖的前提,這個謎底不是早被揭櫫了嗎?顏老就搖頭,用很沉重的語氣說,縱觀人類,俯視人間,世上多的是沒有愛的生殖啊,而與生殖無關的愛,又有誰能從最根本的因果上予以詮釋?
也有過那樣的時候,他坐在沙發上,因為偏身專心聆聽顏老過於低沉的語音,一隻胳臂搭在了沙發靠背上方,手掌很自然地扣在了那肥厚的沙發背脊,而顏老說到興奮處,會從書桌前的皮轉椅上站起來,在光亮與陰影間踱來踱去,他也就會把脖頸,隨著顏老的移動而轉動。有一回顏老說及生命的不可避免其衰老,即使破解了染色體之謎,人類的壽數甚至有望延長至兩百歲乃至兩千歲,而終於還是要衰老、死亡,感慨萬端,恰好走到他所坐的那架沙發後面,順手摩挲著他的手背,喃喃地說,你這是青枝綠葉啊,多麼光潤,多麼鮮麗,而我呢,其實不過才到花甲,卻已經有樹皮龜背之態,你不覺得嗎?顏老摩挲他手背良久,又用自己那粗糙的手背和他的手背反覆磨擦,吟起了古詩古句,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入寄……他就忽然鼻子發酸,想到只有他,才知道顏老有這種心靈的焦慮,而那些只從傳媒上了解顏老的人們,一定會以為這樣功成名就的人物,哪裡還會有這樣的內心痛苦呢?他不知道該怎樣回應顏老,愣愣地保持原有的姿勢,久久未動。
在菩城,那個還保持著古老的青石板路面的小巷,清晨,雨霏,也還會有古時就有過的,叫賣鮮花的聲音響起,那該是鵑那樣的嗓音,買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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