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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好,而且非常重視書的裝幀,他為自己的書設計封面,也為別的作家設計封面,他比較喜歡當時國際上頗為流行的表現主義繪畫,常取其長處去營造一種有動感的裝飾趣味,但他更多的設計方案,是走非常素淨的路子,看上去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但那字型字號的選擇,以及線與線框的粗細長短和在頁面上的擺放位置,如何比例得宜,如何既不粗陋更不鄙俗,如何能洋溢位高雅蘊藉的氣息,顯然都是踟躇良久,來回掂掇,才最後拍板的。他為自己後期雜文集和瞿秋白《海上述林》的裝幀設計,堪稱素淨之美的經典。
文學書可以有插圖,也可以無插圖。無插圖的文學書只要文字好,讀起來是〃此時無圖勝有圖〃的。上世紀50 年代人民文學出版社出過一套文學名家在1949 年以前創作的小說選本,封面非常之素淨,一度是全綠底色,後來更乾脆全白底子,上面一行大字標明某某小說選,下面一行小字是出版社名稱,裡面全無插圖,但
多數都編選得十分精當,像我精讀過的《吳組湘短篇小說選》,裡面《竹山房》等篇,其文字所喚起的想象,豈止是圖畫,簡直是電影,隨著閱讀,全景,中近景,特寫,大特寫,反打鏡頭,搖拍……那感覺竟接踵而至,甚至彷彿有音樂時起時停地伴隨其中,那樣的文字,配上插圖反而令想象力梗阻了。
魯迅先生不排斥必要的插圖,自己繪製過《朝花夕拾》的插圖,也介紹過不少海外著名插圖家的作品,像比亞萊茲、谷虹兒等的黑白線畫插圖;他特別喜愛版畫作品,有的版畫家的作品不一定是為文章畫的,他卻特意找來插入在他選定的文章中,或安排在他設計的雜誌封面上,如珂羅惠支的銅版畫。美國版畫家肯特與作家房龍為書籍而繪製的黑白版畫與粗線漫畫,那時候起就已在中國引起廣泛興趣。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有的文化人如豐子愷嘗試用中國毛筆吸收西洋與東洋技法,畫黑白速寫式的生活漫畫,也往往兼作雜誌封面與扉頁的裝幀和內文的插圖,一時很為流行,其影響一直綿延到今天。這些有插圖的書,總體而言,還是拒絕鉛華的素淨面目,儘量展示出〃卻嫌脂粉汙顏色〃的天然風韻。時代在進步,書就總體而言當然也在進步,眼下中國的出版非常繁榮,文學走向了多元,文學書從內容到包裝已是亂花迷眼的局面。而且,文學的概念也擴充套件了,除了作為核心樣式的小說、詩歌、散文,一些紀實性的作品,甚至一些學術、科技方面的著作,也常常與文學雜交,形成詭奇的文字景觀。這些泛文學書籍的包裝,現在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據說眼下中國的文化經濟已經是地道的〃眼球經濟〃,要想刺激消費者掏錢來買,首先必須令其〃奪目〃。為達到〃奪目〃效果,已有〃無圖不成書〃的趨勢。圖文並茂當然不是壞事。而且,將圖與文有機地融合為一種新的文字,圖不再是所謂〃插圖〃,圖旁文字也不再是擷取〃正文〃片斷的刻板說明,圖本身也具有文字的張力,圖旁說明更具有原創的活力,這樣的做法,我本人從1986 年就在《收穫》雜誌上以《私人照相簿》系列嘗試過,1999年更推出了十五萬字與二百來幅新老照片和圖畫組成的《樹與林同在》一書(已有法文全譯本),我還給自己的小說集、隨筆集配過插圖,最近出版的小說集《站冰》的封面和二十幅插圖就都用的是我的黑白線畫,可見我現在也還對營造圖文並茂的文字充滿興趣。但我現在想呼籲的是:不要走向〃無圖不成書〃的極端。文學書籍裡,應該有一元是素淨派,這樣的文學書從外到裡都可以是無圖的,然而又是從形式上看也富有美感的。
素書之美(2)
素淨的文學書現在成了稀缺的商品。進到書店,滿眼花花綠綠,不光是文學書籍,幾乎絕大部分書都是濃妝豔抹。濃豔當然也是一種裝束風格,不可或缺,但一味地追求珠光寶氣,以至令人見色不見心,這樣可不好。現在有的泛文學類書籍追求頁頁配圖,而且追求配彩圖,圖很奪目,文字被排成小號,還常常被印在襯色上或作成反白,看起來特別費勁,已經很難說是圖文並茂,應該算是彩圖壓迫文字,整個兒弄成了畫蛇添足。為文字配圖,特別是想讓文與圖互相交融成一種特殊韻味的文字,那就必須在圖片的選擇上下大工夫,像李輝為大象出版社主編的幾套具有史料價值的人物類叢書,在這方面就做得非常之好,祝勇出他與人合作的《藍印花布》,以及出他的《舊宮殿》,圖的考慮在創作程序中就已經融合進去了,這都是成功的例子。可惜像這樣認真的作者、編者、出版社還不是很多。我在一家著名的書店裡瀏覽了一個下午,就遭遇到一連串的遺憾,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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