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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小路上。

沐初晴走在最前面，原本硬氣的步伐漸漸緩了下來，灑脫地鬆了一口氣，淚水自眼角滑下，原主殘留在這具驅殼中的最後一縷情感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韓老太和韓月蘭跟在沐初晴身後，一路悶著心思，韓老太多次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化為無奈的一聲長嘆。

沐哲看著沐初晴蕭索的背影，腦海中兩道畫面交織出現。

一道畫面是沐初晴從縣城回來時同他講那些東西是給沐老太買的，哪些東西是給沐老爹買的，就連他那已經與沐初晴斷絕了來往的大哥，沐初晴都給準備了禮物。

雖然沐初晴一直都說是誤買的，但是沐哲怎麼會看不出來沐初晴那是在嘴硬，那種靛青色的布料一直都是沐軾的最愛。

沐初晴就是那樣的嘴硬心軟，明明說著永不原諒沐軾，但是在買東西的時候，還是做到了一視同仁。

另外一道畫面，是沐初晴在屋中同沐老太說那一句“日後，你們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了”的時候，沐哲的心像是被千萬把長劍洞穿絞碎了一樣疼。

沐哲曾經同沐初晴交流過，她知道沐初晴最在乎什麼東西。沐哲是親眼看著老沐家的所作所為一點一點將他這個姐姐的好感全都消磨耗幹，又是怎樣一點一點將沐初晴推出門外，劃到了外人的範圍之內。

沐哲還知道，今日的事情本來會一團和氣的辦完，說不定沐初晴和老沐家的關係還會和解，可是問題都出在他孃的身上。

他娘偏心偏的太明顯，偏心偏的太離譜，偏心偏的太理直氣壯，也太容易讓人寒心。

今日沐老太的話看似尋常，其實那字字句句都真真切切地紮在了沐初晴早已破碎不堪，完全靠著僅有的一點兒血脈關係死撐的心上，在剎那間心碎聽起來很難，其實只要絕望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順其自然。

從上一次與沐初晴談心的時候開始，沐哲就已經聽出了他這個姐姐對孃家有多麼的絕望。

說句難聽點的話，他姐沐初晴看待孃家，早已從血脈至親變成了見死不救的冷血殺手。

沐哲親眼見到了沐初晴為了修補這些關係做到的努力，他也曾慶幸激動過，可是到現在看來，所有的慶幸激動都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該來的遲遲未來，不該散的卻已經草草收場。

“姐。”

沐哲喊了一聲，將沐初晴，韓老太和韓月蘭都喊得轉過頭來。

清涼的夜風掃過玉米葉子，發出‘颯颯’的聲響，不知是青蛙還是蛤蟆，藏在黑咕隆咚的地方咿咿呀呀地叫著，蟈蟈與蟋蟀吵了一整個夏天，到秋天還沒有分出勝負。

沐初晴拭去眼角的淚水，雙眸晶亮，“哲子，喚姐有什麼事？”

“我永遠都是你的弟弟。”

沐哲揹著竹筐站在小路上，沒有任何的侷促，也沒有丁點兒羞赧，這句發自肺腑，聽起來矯情無比的話就這樣被他大喇喇地說了出來，逗笑了沐初晴。

沐哲的承諾彷彿是夜空裡最明亮的星星，最皎潔的白月光，將籠罩在四人心中的陰暗全都驅散。

沐初晴走到沐哲的身邊，給了沐哲一個腦鏰兒，“你才多大，就已經學會油嘴滑舌了。”

“我已經到了娶媳婦兒的年齡了。”

沐哲看見沐初晴笑，漸漸挺起腰板來，只要他姐開心，他就覺得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對啊，你已經到了娶媳婦兒的年齡了。”沐初晴慨嘆。

沐哲還以為沐初晴捨不得他了，連忙保證道：“姐，不管我有沒有成婚，你都是我姐，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永遠都是我姐，我永遠都是你的弟弟，你永遠不會失去我這個親人。”

沐初晴心情越來越亮堂，給沐哲翻了一個白眼，“趕緊結婚，結婚之後好好造人，爭取也給我生三四個侄子侄女出來抱，那樣姐的親人就又多了，也就有人喚姐姑姑了。”

韓老太搭腔道：“對啊，哲子，小姨現在還有力氣，剛子強子和月蘭都大了，你儘管生孩子，生出來之後小姨幫你帶娃！”

沉重的話題因為沐哲的一句話，迅速將樓歪到了調侃沐哲上。

茫茫夜色裡，沐哲的耳根微紅，不知道是因為談到了結婚生子激動害羞，還是因為他的話開啟了沐初晴的心窗而慶幸。

若干年後，沐哲都不會忘記這個怨怒交織的夜晚，他會慶幸他聽了自己的心，並且他選擇做了他認為對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