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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吧,”齊昱道,“讓御膳房給太后送些解暑安神的湯去,替朕告個罪。”
周福應下,便命人去了。
溫彥之到了時間下工,便從屏風後收好一干花箋軟毫,收起布包,跪安告退。
齊昱隨意揮了揮手,沒有在意。
可過了一陣,餘光裡卻瞥見,那溫舍人還跪在那裡。
齊昱挑起眉看向堂下,神容略帶倦意。
可心裡卻是一絲異樣的好奇。
在他清淡的目光下,溫彥之沒有抬頭。
橘色的夕陽從他背後打來沉沉的光影,光束沾染了他烏黑的頭髮。他跪在那裡,背脊筆直,肌膚經由照耀,白得幾欲透明。
“皇上,”清透的音色,沒有任何不安與顫抖地,穩穩傳來,“微臣有事啟奏。”
齊昱點頭,“說。”
“啟稟皇上,微臣在殿,聞淮南水事之兇猛,欲呈拙見。”溫彥之雖說“拙見”二字,身體卻不見得有多謙卑,反而愈發筆挺。
這卻讓齊昱奇了怪,一個內史府的七品舍人,成天盡鼓搗筆墨,如今竟要置喙水利之事。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
可溫彥之的神情,仍舊肅穆。
他雙手自然地垂在兩側,並無任何笏板、提詞在前,說出的話卻是字字擲地有聲,連句成章:“微臣以為,水利之修補,莫若改也。改天道,莫若改物造也。淮南江河之弊在於砂石,河底沉沙非人力所能為者,不如以河水自治之,以河水自攻之;洪澇之弊在於水患,水之所以為患,是謂積水淹田,將奪民生也。若使阡陌、城池足以排水,良田、河谷足以散水,則河堤稍崩,又有何懼?”
☆、第7章 【聽起來好謙虛】
訝然的神色在齊昱面上一掠而過。他唇角勾起一抹探尋的笑意,微微坐直了身子。
“河水自攻自治?這是何意?”
溫彥之順答道:“稟皇上,《墨經》有云,‘力,形之所以奮也’,意為事物運作皆是力之作用。淮南江河泥沙沉積,皆因流水之力不足以衝散砂石。若能增大流水之力,使之足以衝散沉沙,則河床得以變低,亦可減輕河堤負壓。”
——增大水流之力?
此言好似一道金光,從齊昱腦海一劃而過。
增強水流之力,則是讓水流更為湍急,且使河床負重增加,那麼……
“你是說築高堤壩,縮窄河道?”齊昱忽然道。
堂下跪著的溫彥之聞言,靜靜伏身叩首,溫溫吞吞地說:“稟皇上,水利修繕之事,乃工部管轄,微臣小小內史,不敢堦越,只如周太師所言,斗膽進言,呈上愚見,望皇上三思。”
齊昱唇角的笑意漸深,看著溫彥之伏下的後背和他戴著烏紗帽的後腦勺,怪道:“既是工部管轄之事,你一個小小內史,又為何對水利之事知之甚詳?”
溫彥之直起身,面無表情:“回稟皇上,此類道理,皆載於書本之中。微臣只是讀書罷了。”
齊昱:“……”
聽起來好謙虛。
但為何總覺得他在說朕不讀書?順帶,還說朕的百官都不讀書。
齊昱垂下目光看向溫彥之肅穆清秀的臉容,總錯覺在上面見到了溫久齡的重影。
眼睛疼。
溫彥之依舊是那副呆板模樣,只躬身再伏了伏,便真的跪安了。
望著溫彥之徐徐走出御書房的背影,齊昱的雙目微微眯起,直到那沙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宮牆後,才慢慢收回視線。
齊昱若有所思。
倏爾,喚道:“周福。”
周公公連忙上來聽命。
“替朕去趟吏部,”齊昱一邊拿起下一本奏章,一邊吩咐道:“將溫彥之的案底,給朕拿來。”
周福一凜,領命去了。
日暮西沉,溫彥之上內史府交了一日的實錄,終於出了乾元門。路上又偶遇了鴻臚寺的幾個令丞和譯官,正從九府內堂譯完了回鶻的禮單,結伴要去吃酒。
雖說幾人官階都比溫彥之高,可溫彥之畢竟是他們上司的兒子,故這廂打了照面,也連忙過來客氣招呼,笑吟吟地問他問要不要同去。正好,鴻臚寺長丞林翠忠得了重病,宮裡太醫給瞧了也不見好,聽聞意欲致仕,此番也好從溫彥之這裡,探探他父親和今上是個甚麼意思。
溫彥之心知他們是為了何事,自己如今又身在御前,雖人微言輕,卻是佔了個敏感的位置。倘若有心人想要利用此中利害,對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