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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忍不住,尹玉釗再回頭,寶如兩隻圓濛濛的眼兒,依舊看著他。
整座大殿中,尷尬的沉默,白鳳兩手攥著椅背,吼道:“侍衛長,榮親王府區區一個少夫人,入皇宮,咆哮東朝堂,難道你還不把她給哀家剪出去?”
見尹玉釗不動,她又去吼左右隨侍的太監們:“把那個身懷六甲還不肯消停,口出妄言給哀家潑髒水的賤婦扔出去!”
這下尹玉釗站不住了,左右烏甲銀槍的侍衛齊齊閃開,尹玉釗銀甲白披,從侍衛群中走了出來,望著高階上的寶如,他的妹妹,唇噙著抹子笑:“秦史,始皇帝九年,太后與嫪毐私通,帝廢太后,逐出咸陽,永不相見。”
寶如等的就是這句,她一指指上烏色大袖上金絲繡線耀眼的白鳳,厲聲道:“太后與人通姦,妾掌有證據,此刻就要公之於眾,若證據真實可信,是否可以立刻廢太后?”
從群臣圍攻李代瑁到廢太后,局勢轉瞬而變。
李代瑁就站在寶如身前,清瘦高挑的身材將她半個身子遮掩,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緊緊盯著白鳳,一字一頓:“若果真太后與人通姦,不必廢后,此刻就可當眾斬之。”
寶如自闊袖中掏了只香囊出來,當著白鳳的面緩緩抽開香囊袋子,目巡臺階下的臣工與侍衛們:“妾今日入宮,在地上撿了只香囊。大家瞧瞧,這香囊是誰的?”
明黃面,上繡寶藍鑲七彩長尾龍鳳呈祥,除了太后,大魏國中,沒有人能用這種香囊。
寶如當面將它開啟,從中擰出一團結成辮的頭髮來,另有一小張宣紙,她展開,勾唇一笑,頌道:“悅,悅,悅,青絲曳,淵明閣,相伴剪燭,哺餵以沫。髮結連理,永不離索。”
白鳳全然懵了,分明是自己的香囊,這詞,似乎也是她填的,可一時之間,她竟忘記這東西是從那兒來的了。
寶如將那一紙詩並那結成辮的發皆遞給李代瑁,再道:“分明先帝喪去已有三年,太后娘娘的香囊內寫著髮結連理的詩,還有兩股頭髮結成的辮子,一縷柔軟,恰是女發,另一摟直成,端地男子之發,難道說,先帝做了鬼,竟然也在和你哺餵以沫?”
哺餵以沫,說白了,就是親嘴兒。
一個太后娘娘寫這般的豔情詩,還結髮做連理,叫寶如撿到這香囊,難怪寶如滿腔自信,入東朝堂,要廢太后。
一時間內殿臣工們間響起如蜂般的嗡嗡聲,三十歲的太后,只憑這隻香囊,並那兩股顏色不一的頭髮,果真可定她的通姦之罪。
李代瑁抖開帕子接過那捋頭髮,盯盯看了許久,一把將那紙情詩揉了,喝道:“太后白鳳,私通於人,證據確鑿,著卸服除冠,即刻貶為庶人。”
眼睜睜看著方才還鼓動群臣發難,想要處死他的尹玉釗一步步邁上臺階,率人向白太后走過去,李代瑁回頭看一眼兒媳婦,竟有一種瘋魔之感。
她真的鎮住了朝堂,扭轉了事態。
白鳳撲到地上,搶過那紙情詩翻看匆匆的看著。她想起來了,這是當年,她隨著一隻賞給顧氏腹中孩子的長命鎖,一併賞下去的。書中的頭髮,一撮子微褐,是屬於她的,另一撮子黑直順長,是她找人使計,從李代瑁頭上弄來的,絞在一處。顧氏看了之後,才會深信她和李代瑁有情,從此夫妻反目。
但這東西都過了十年了,寶如從那兒找出來的?
眼看尹玉釗一步步逼過來,要撥她的釵,去她的冠,幾個心腹太監還阻在前面,尹玉釗佩劍抽出,不過一劍抹之。
白鳳在龍座下撲騰著,躲閃著,氣的青筋亂脹,兩目爆出,忽而看到大殿的臺階上有尊青銅質的獬豸獸,張牙舞爪,被雕成圓型。使力就可推動,若滾下去,就會砸到寶如和李代瑁。
白鳳也不知那來的力氣,撲在那尊青銅獬豸獸旁,一把將它從基座上推了下來,圓型的獬豸獸骨碌碌滾了丙滾,下臺階,直奔寶如而去。而此時的寶如,面對的是群臣,全然不知臺階上正有東西向自己滾來。
就在那一刻,將要被碾過的那一刻,寶如忽而挪步,蓮裙微移,獬豸獸從她腿邊攆過,轟隆隆的向下滾著。
而在寶如的面前,仰面站著的,是正準備在李代瑁面前給自己母親求情的皇帝李少陵。
寶如是因為不敢受皇帝的大禮,才會移步的。但這一移步,恰救了她的命,同時也把危險轉加給了李少陵。
獬豸獸從他身上碾過,將李少陵撞翻在臺階上,撞在金磚臺階上哐哐作響,就那麼砸了下去,撞斷大殿的木質門檻,直接滾出了朝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