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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很快想起,她對這一世的“小時候”無絲毫印象。於是只是短暫的頓了頓,便藉著喝酒掩飾:“像我這樣的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什麼好說的?不如講講你吧,你兄弟多,又有那麼多朋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定有許多有趣的事!”
金玦焱也不謙虛,又灌了一口酒後,慢慢講起。
“其實我也不覺得我小時候有什麼特別,只是因為是家裡唯一的嫡子,大家都挺慣著我的,就算闖了禍,只要娘求個情,我頂多罰餓肚子。大哥行事笨拙,二哥幹活偷懶,三哥比較淘氣,爹一個不高興,就揍他們一頓。你不知道,有時我看他們捱揍挺羨慕的。因為龐七雖也是嫡子,還是龐老爺的老來子,然惹了事,照樣‘竹筍炒肉’。所以我為了享受一下捱揍的滋味,有時要故意鬧上一場,甚至還點著過房子,可是直到現在,爹也沒有打過我……呃,你看我做什麼?”
阮玉歪了頭:“我倒不知,還有人這麼欠揍的。”
金玦焱笑了笑:“你不明白,有些事一旦認為是必須存在的,卻沒有發生,總覺得缺點什麼。從小到大,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若說受寵,倒也不盡然……”
情緒忽然有些低落,長指摩挲著酒罈的邊沿,語氣變得猶豫:“爹自打我開蒙就告訴我,可以讀書,但不能考科舉。我倒不是說自己有多才高八斗,也不是非要當個官,我只是,不明白……”
阮玉心頭一顫。
她還記得金玦垚探親回來,兄弟倆在一塊喝酒,金玦垚也有此疑問,可是當時,金玦焱什麼也沒說。周圍的人也有過好奇,他依舊一言不發,阮洵也曾經欲言又止,她當時因為討厭他,便沒留心。其實她以為他是渾不在意,畢竟以他這種放曠的性子,當也是難以忍受官場的複雜與虛偽吧,卻不想……
或許當真是酒後吐真言,他就這樣慢慢把壓在心裡的沉重向她傾訴,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與彷徨,畢竟在這樣一個等級分明的時空,畢竟作為一個驕傲的男人,他需要用一些成就來證明自己,只是金家,為什麼呢……
金玦焱甩甩頭,似是要丟掉那些解不開的煩惱,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只除了這件事,別的倒都順著我。我不管家裡的生意,也沒人強迫我。我買了那麼些個玩意,花費不菲,所有人都說我是敗家子,爹也只是罵,從未動過手。我要銀子,他雖攥著不給,可我知道,娘偷偷塞給我的,都是爹背後偷偷塞給她的,意思自是不用說了。我這麼胡打亂鑿,可是長這麼大,就罰跪過兩次……”
轉頭:“都是因為你!”
“我?”
“可不是?我這輩子第二件被爹強迫執行的事,就是娶了你……”
“金、玦、焱!”
金玦焱好像沒有聽見,猛喝了口酒,望向天上淡淡的彎月:“阮玉……”
他的語氣忽而清幽:“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成親那日,沒有鬧得那麼厲害,我沒有……得罪過你。更或者,我們就是順順利利的成親了,你說,現在會怎樣?”
阮玉看著他。
他好像在欣賞月光,欣賞群星璀璨,欣賞浮雲靜靜,雖然她實在不覺得這景緻有什麼特別,即便她喝了酒,腦子有些發暈,視線有些朦朧。
可他就那樣望著,瞬也不瞬,動也不動,雖是向她發問,可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身後又有風捲在樹梢,啾啾作響。
她不禁向他靠了靠,恰好撞在他胳膊上。
他的手臂繃得很緊,彷彿每一絲細微都在臨陣以待,緊張異常,而面上偏偏又是一副鎮定模樣。
她垂了眸,似乎明白了什麼。
手摩挲著酒罈,捧起喝了一口,頓了頓,又灌了一大口。
沉默。
只聽得風聲嚶嚶,草木窸窣,蟲聲開始呢喃,彷彿陷入漫長的靜寂。
金玦焱依舊保持著入定的姿態,可是胳膊漸漸發出輕響,搭在膝上的手青筋隱現。
阮玉再灌了一口酒。
她幾乎要把酒喝光了,腦子越來越暈,神智卻越來越清醒,弄得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狀態。
她抱著酒罈子,力爭坐穩一些。
“其實……”
她忽然打破靜寂,頓聽得風聲一靜,草木一歇,蟲聲一頓,而身邊的人似乎也停止了呼吸,只她的聲音微帶著鼻音,含混而清晰的飄在空氣中。
“其實我都不知道怎麼嫁給你的……”
這是實話。
“這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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