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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裡有一句話她印象很深刻,大概是這樣寫的:從來不向他人乞求憐憫,而是訴諸他們的自利之心;從來不向他人談自己的需要,而是隻談對他們的好處。
傅與喬把這句話應用到了極致,他對她一貫是利誘,即使讓她辦事,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他認定她是愛他的錢,所以必然會在經濟上對她掣肘,他可以給她花錢,多少都無所謂,但她要自己掙錢,卻是另一回事了。
他這樣對她,操控她的經濟,歸根結底還是不想離婚的表示。問題又繞回來了,他為什麼要維持這麼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這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就在杜加林怎麼也想不通的時候,列車員提了一個籃子過來,裡面都是時令水果,杜加林要了兩個桃子,杜加林把桃子洗了用手帕擦乾淨,然後掰成兩半,桃子被掰開的時候發出一聲響,她不知怎的想到了同性的分桃之情。
杜加林把半個桃子遞給傅與喬,貌似無意地問道,“你覺得adam smith 可能有分桃斷袖之好嗎?”
他既然這麼推崇亞當斯密,沒準性取向也和他一致罷。
傅與喬明顯被杜加林丟擲的這個問題給震驚了,鎮靜如他,也不免眼角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如常,從杜加林的手裡接過桃子拿到嘴邊咬了一口,“沒想到阿妮對作者的個人生活這麼感興趣。不過,你這麼會這麼想?”
“在那個年代,一生未婚,多少是有點兒可疑的,況且他是個英國男人。”這句話很像是三姑六婆嚼舌根時說的,但確確實實是杜加林的懷疑,傅與喬這個樣子,和一生未婚也沒多大區別。
許多英國男人的取向問題一直是一個謎,即使莎士比亞被梁實秋形容是一個非常熱烈的異性戀者,就一個英國人身分而言也許是超過了正常的程度,但他的十四行詩裡也有很大的同性戀愛嫌疑。許是在英國呆時間太長了,又學的是希臘史,杜加林總是時不時地懷疑男人們的取向。
當然杜加林並不關心亞當斯密愛男的還是愛女的,她關心的是傅與喬。什麼樣的男人會主動維持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呢?答案有許多種,但他性取向不同尋常也不失為一個合理的答案。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婚姻的。”
既不否認,也不肯定。單就這句話來講,杜加林是很贊成的,她由於家庭原因,自小就對婚姻沒有任何羅曼蒂克的幻想。婚姻本質上是契約關係,找不到願意和他簽訂契約的人,大不了不簽訂就是了。
但是就問題本身,他是一個迴避的態度,“那你覺得他到底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同一個女人結婚呢?”
“這有什麼區別的?阿妮,你記住,看一件事只看結果就可以了,追問動機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另外,如果你在試探我的話,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念之,你認為婚姻對你是必需的嗎?”杜加林不甘心地追問道。
傅與喬並未直面她的問題,“阿妮,婚姻對於你我的意義是一樣的。”
又在打太極,當然也許是委婉地暗示。
他說動機不重要,結果才重要,無疑是在暗示她,他現在不想離婚,至於他為什麼不想,這並不關她的事。
但是杜加林還是忍不住好奇,作為當事人之一,這很關她的事。
想來想去就快到南京了,近鄉情怯,火車快到南京下關站的時候,杜加林不由得又在心裡把杜家的情況諳熟了幾遍。
她雖然緊張,倒也不十分害怕被拆穿。傅少奶奶同父母的關係算不上壞,但也沒多親近,唯有親近才能產生了解。她的父親是光緒三十一年的舉人,那年之後中國再無科舉取士,杜舉人的功名自然也就無法再進一步。杜舉人無法開拓仕途,便在夫人的肚子上耕耘,在他的辛苦耕耘下,杜夫人每年懷一胎,傅少奶奶也就每年多一個弟妹,直到杜舉人民國後進了省教育總會,夫人的肚子才偃旗息鼓。五年時間內,杜夫人添了四女一男,加上她這個長女,家裡一共六個孩子。
物以稀為貴,孩子也是如此,孩子一多,連感情也變得稀薄起來,她不過是孩子裡的六分之一。同杜加林一樣,傅少奶奶也是由祖奶奶帶大的。家裡六個孩子,少奶奶長得最像她祖母,因此也獨得寵愛,她是家裡五個女孩子裡唯一一個裹腳的,那張一天到晚咯吱咯吱響的紅木拔步床也是祖奶奶特意留給她的嫁妝。
祖奶奶是前年去世的,死在了民國十二年,睡覺時無聲無息死的,享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