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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惻惻,陡然生出三分難得的愁緒。偏這麼個時候,外頭忽而腳步響動,後面就聽得彩屏回話,道是二爺來了。
惜春立時理了理袖子,起身相迎,又命烹茶來。那邊寶玉已是進來,又笑著道:“四妹妹身子可好了些?”惜春自病了來,姐妹已是出嫁,多不好常回來,雖時有書信,卻不免有些冷清。獨有寶玉這個堂兄常來坐一坐,是以兄妹情分猶自往日更上一層樓。
這會兒見他詢問,惜春便笑道:“二哥哥每每過來,起頭一句便是這個,倒似我常病著一般。”寶玉聽了也不分辨,只笑著問了些飲食溫寒,又見她唇角含笑,忽而一嘆,道:“連著你也漸次大了。”
惜春素知他的性情,又經歷過迎春、黛玉等人出閣時寶玉種種言行,一聽便知這是捨不得自己出閣之意,因笑道:“這春來秋去,年復一年,人也同那樹一般,自然一歲增一歲。”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方又道:“待得日久年深,繁華盛及,也就一歲一歲老去,原是始於此而終於此。二哥哥原極聰敏的人,怎麼竟看不破?”
這幾句話,雖是平平常常的道理,寶玉心中卻另有一番天地,一時聽了,心裡不知怎麼竟是一疼,半日尚有些迷茫,只說不出話來,一徑思量起來。惜春看在眼裡,只覺有些異樣,正待再說兩句,外頭彩屏已是笑著端了茶來,又笑著道:“姑娘,外頭宋婆送了一張帖子。”
惜春便問:“誰下的帖子?”
“是蘇姑娘。”彩屏應了一聲,將一張帖子呈了上來。惜春點一點頭,接過來看了兩眼,方微微笑道:“明日蘇姑娘過來,你預備些兒。”另外一面寶玉卻是有些神思昏沉,竟問道:“哪個蘇姑娘?”
彩屏笑嘻嘻應道:“二爺竟糊塗了不成?我們家有往來的,還有哪個蘇姑娘?自然是頭前還俗的妙玉師父。”寶玉這才回過神來,與惜春笑道:“你們倒好,常有書信往來的,只剩我一個孤鬼,竟都無人搭理的。”惜春搖一搖頭,道:“怪道二哥哥嘆長大這兩個字,也是這俗世裡無趣,又有那一起齷齪小人,偏將好好兒的人都帶累了。”
寶玉聽說,大生慼慼之心,竟點頭流淚道:“正是這麼個理。”惜春見他多有懨懨,雖心裡也代他生出些不平,無奈男女大防,竟是一件緊要的。又有早年東府許多汙濁,惜春深惡,便也不肯容明日寶玉也過來——到底現今蘇妙已不是頭前妙玉時的光景,著實有些妨礙之處。
寶玉雖則無奈,卻也深知,只得再三託惜春代為問好,便有些悻悻然而去。待得翌日,蘇妙前來探望,她不免略提了兩句。蘇妙早年於寶玉處實有一件心事,如今聽得惜春這般言語,也不由微微一嘆,道:“所以俗世紅塵,多有拘束,竟不能清淨自安。”
這話卻觸動惜春肚腸,她也輕嘆了聲,因拉著蘇妙道:“我倒還罷了,究竟不曾得了清淨自在。可惜你已是得了清淨,無奈塵緣未了,竟又從淨土而入紅塵。”說著,她又幽幽一嘆,目色悠長,彷彿望見一個遙遠的夢。
蘇妙聞說此話大有出塵之意,不覺微微一怔。她自幼出家修行,卻是疾病家變所致,竟非出自本心。因而雖也知清淨兩字難得,她內裡卻更以己身為閨秀——再料不得惜春雖素日言談投契,本心卻迥然不同。
想到此處,蘇妙略一沉吟,到底搖頭道:“我聽你所言,竟有出家之意,真真可驚可異。”惜春雖知她過來,原為自己添妝,卻也想不到她會這麼說,不覺微微皺眉道:“這有什麼可詫異的?我原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自想著一生清淨。便舊如林姐姐說的,質本潔來還潔去。”
蘇妙沉默片刻,方幽幽道:“你這麼個人,竟也不能了悟。舊日六祖慧能曾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身在紅塵或佛門,竟有礙修行?只依著本心而行便是。”說到這裡,她輕輕咳嗽一聲,端起茶湯抿了一口,方又接著道:“且現今佛門寺廟,也未必清淨。舊日我原隨師修行,無奈權貴不容,又有些汙濁不堪之事,也不好說與你聽。只我身邊還有幾個人護佑,又投到你家裡,方能清淨。尋常人家的女孩兒,雖說剃髮修行,卻還未必清淨。”
這幾句話,蘇妙說得含糊,惜春卻是立時想起東府父兄,登時迥然色變,半日過去方慢慢道:“佛門清淨之地,竟也如此……”蘇妙在旁坐著,也幽幽一嘆,道:“修行在我,原與旁人無關。便有些塵緣,然而盡了情義,自然也就了了。”
說到這裡,她又想起今番原來添妝,卻忽而說起這些修行之事,正要翻轉,又見惜春神色幽幽,似有些悵茫不盡,便收了旁樣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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