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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劉有德、劉大勇惺惺作態地本想大鬧了一場,卻不料城中的同行們得知他要走後額手相慶,還湊錢放了幾掛鞭,跟送瘟神似的,惹得鄉鄰指指點點。弄得劉有德覺得甚沒意思,也沒鬧起來,帶著青瑤紅姑,坐著轎子,灰溜溜地走了。劉良行暗中派人跟著,知道他爹回了附近劉家鎮的老宅子。
劉有德走後,劉良行命人把家裡重新收拾了,一些花哨無用的擺設全部賣掉折成現銀流轉,他和青瓊仍是住回他們以前那小院,他治家嚴謹,家中開支也儘量節省。
朱景先知劉家得亂上一陣,派了幾個懂賬又會管事的家人來幫他料理。劉良行又尋人去請回家中以前那些個被他爹趕走的老管事,家裡日子雖比過去簡樸些,但上下和睦,劉良行也能專心做事。
“少爺,那你說,咱們要不要派個人去跟老爺說說,讓他提防著點劉管家?”青瓊道。
“沒用的。”劉良行道,“爹不吃個大虧,是不會相信的。”
青瓊遲疑了下才問道,“少爺,你恨老爺不?”
“若是說一點不恨,那就是假話了。”劉良行苦笑道,“現在可沒心思想這些,收拾家裡這爛攤子,朱家幫咱們賠了不少錢,雖是親戚,也不能不還的。”他估摸著,等到明年開春,家裡生意就能走上正軌了。雖然這次折騰,弄得家裡元氣大傷,但鋪子還在,就有希望。三五年內,可能會比較吃緊,但今後,他相信會越來越好的。
雪花紛飛,落在行人的途中,更添了旅途的淒涼落寞。
周復興在一間客棧的客房裡,獨自看著窗外紛紛揚揚如柳絮般飄飛的雪花。
留仙寨裡也下雪了麼?也不知她現在在幹什麼,是睡下了,還是在做著針線活?這麼冷的天,她過得慣不慣呢?她在宮中嬌養慣了,也不知經不經得起山裡的風霜。可不要敖夜啊,萬一又受了涼,誰給她煎藥,誰給她守夜呢?她那麼怕苦,總不肯好好吃藥。周復興是知道的,她那次病得稍好些,每次不是在碗裡留點藥不肯喝光,就是偷偷倒掉一點,所以他每回都會多熬一些,邊上再放著蜜餞糖果,她才肯乖乖吃藥。他的嘴角浮現起微微的笑意,走到桌前,抽出一張短箋,寫了幾個字,然後封起來,交給一個小夥計,又給他一些錢,託他送了出去。
雪花也落在香溪相思樓上。
朱靖羽展開那副荷花美人圖,推開了窗戶,“下雪?,明珠,你瞧見沒,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這麼多年了,也不知你人在何方,過得如何。我孫子景先遇上了一個女子,似乎和你有些關聯,她是你的後人麼?你放心,只要有了音訊,不管她在哪裡,我總會尋著她的。我還欠著一個承諾哩,若是找到她,我帶她到這裡來看你好不好?”一陣風恰從窗外吹進來,颳得那畫拂動了一下。
“你是等得著急了麼?”朱靖羽忽地心中一動,“也許我該再去趟姑蘇,親自走一趟。老唐那傢伙,好象藏著什麼話沒跟我說,也許這次去,他會跟我說吧?都一把年紀了,難道真的要帶著這份遺憾進棺材麼?”
自第一場雪後,時不時就會下雪,山上積雪難化,更是陰冷。
安寧早已穿上了新棉衣,卻仍是覺得冷。以前在宮中雖然清苦,取暖的炭也是最次等的,卻還不至於斷供,煙氣雖重,屋子裡架上幾個大火盆,總是暖融融的。哪象現在,就一個小火爐,只有緊靠在旁邊,才能感覺到一絲溫熱。尤其是晚上,更覺屋冷被薄,一旦在半夜裡被凍醒,就再也難以入眠。她的手腳上已有好幾處生出凍瘡來,開始還以為是蟲子咬的,後來問楊大媽,才知道那是凍瘡。山裡的條件就這樣,楊大媽也沒法子,只能讓她自己注意,平時多搓搓,可那凍瘡又紅又腫,冷時搓起來疼,熱時搓起來又癢,實在是難受。
這日下午,安寧做了會子針線,天實在是太冷了,說不定又要下雪。她忽然想出去走走,也許走動走動沒那麼冷了。她放下針線,一人往後山而去,經過周復興的屋子時,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也不知他走到哪裡了。
忽然風中傳來一絲淡淡的花香,是梅花!安寧驚喜的四下張望,飄飄渺渺的香氣,牽引著她越走越深。終於,在灰黑一片的山林間,她看到了那叢淡淡的嫩黃,不事張揚的在山谷裡寂靜開放。
熟悉的香味沁入心脾,安寧滿心歡喜的閉上眼,彷彿又瞧見那個紅衣女子在樹下翩翩起舞。
白茫茫的大地晶瑩純潔,遒勁的樹幹上綻放著紅紅白白、黃黃綠綠的各色梅花,清冷的香氣濃郁而驕傲,一如那女子,恍若九天仙子般美麗而不染纖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