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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彥澈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手中的茶盞已經涼了,而從簷隙淌下的天光似乎也跟著涼了。閉著的眼前,不是黑暗,反倒是一片明紅,夾雜著無數跳動的黑點,忽大忽小,忽遠忽近。
凝霜的琴早已罷了,耳邊卻有箜篌玲瓏,指法嫻熟,力柔音明。這世上,也就楊策能將箜篌演繹得醉人如許。或許是他們偶然一次的相聚吧。頭頂明月半殘,兀自席地而坐,和著箜篌的調子,擊掌長歌。身邊的綾曉,凝霜端著食盒,慌張地左顧右盼,生怕這一幕被柳府多嘴的僕人撞見。
那時,風正涼,夜未央,有楊策撫琴,浩凡添酒,子軒歡笑,還有韓易之,扯著嗓子跟自己一起嚎叫。而一過了子時,心急如焚的娘跟著氣急敗壞的爹才會出現,將這幫醉酒的小瘋子各自拖走。第二天,必然是頭疼欲裂,聽綾曉苦口婆心的規勸。
真好。真好。
仔細安排下,那發配充軍的人,應該已經被薛浩凡帶走了。他定是恨死自己了,卻又無能為力。就像正跪著的子軒一樣。是他柳彥澈害死了他的父兄,拖著他們全家陪葬。對此,無論是楊策,還是自己,其實都無能為力,不是嗎?
太陽穴如有鼓擂,附和著腦中的琴聲,快要將頭撞裂了。柳彥澈狠狠地按了按額頭,冷聲道:“三百下,已經夠了,大娘。凝霜,叫人帶他們下去!”
門開了又合,院落重新靜寂。良久,柳彥澈方緩緩睜開雙眼,發覺凝霜正守在自己身邊。他抬手拉著凝霜的長袖:“凝霜,喜歡這處院子嗎?”
凝霜嘆口氣,臉色更差了一層:“怎麼不喜歡,凝霜有記憶起,就住在這裡。”
“喜歡就好,”柳彥澈明眸輕彎,笑了:“你要是能住下,爹,娘,還有綾曉都會喜歡的。”
“大人……”
“你那個程哥哥,我見了。是個好人,值得你託付終身。”
說著,柳彥澈站起身,走到院子的中心,對凝霜道:“一直跟著我,苦了你了。現在,該了結的已經差不多了,你也該自己打算了。這府邸,就做你的嫁妝吧。”
凝霜皺著眉,自當柳彥澈又在胡言亂語。
“只是,把這一處留給我,說不定有一日,我還要來投奔你們呢!可別不肯收留啊。”
“是,是,是,少發會兒神經吧,彥澈少爺。”凝霜上前扶住了柳彥澈:“天色要晚了,走吧。”
“還是少爺順耳啊,”柳彥澈點點頭,看向那三個牌位:“那個留下,他們或許想在這院子多待待。讓人把門守好。”
“是。”
凝霜應承著,不由地回了回頭,那三個孤零零的牌位在近傍晚的陽光中,被拉成了長長的影子。
下卷 第十九章
啪!最後的一顆杏子,不偏不倚地打中目標。
“啊!”
樹下一個愣頭愣腦的身影捂著腦袋,四處打量著,發現打中自己的,竟是枚半熟的杏子。只見他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後把杏子拾起來,用衣袖仔細地擦了擦,一邊還抬頭看著濃密的樹蔭,嘟嘟囔囔道:“這好像不是杏樹啊。”
柳彥澈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無語到內傷了,一個飛身,輕巧地從隱藏的樹亞間,穩穩地落到這個傻子面前。
“啊,彥澈!你終於來啦!”傻子興高采烈地跑上來:“有杏子掉下來噢,給你吃!”吃你個大頭鬼啊!柳彥澈伸手就想彈著個傻瓜的腦門,卻發現自己被這個人的目光拴得動彈不得了。盯著半天,奪過他手裡的杏子,一口進去。“嗚……”“怎麼了?”柳彥澈瞪著慄紅的雙目,捂著腮幫子,半天不說話。他怎麼好說,是因為剛才躲在樹上吃掉了一大把杏子,已經把牙吃倒了的緣故。“是不是沒熟啊?沒熟就趕緊吐掉啊!”
“沒有,滿好吃的。”柳彥澈吐掉杏核,擺了擺手:“今天準備去哪裡玩啊?”
“楊策他們還沒來呢,我們坐著這裡等等吧。”柳彥澈點點頭,跟韓易之,兩個人靠著槐樹粗大挨坐在一起。柳彥澈仰頭望著從樹隙瀉露的絲縷湛藍,不由地打了個哈欠,還真是個好天氣呢。“子軒怎麼沒有來啊?”“今天夫子來上課,他自然來不了了。”“那你怎麼不去上課啊?”“哼,我早就無師自通了,還需要聽那個老頭子嘮裡嘮叨?”韓易之聽言,無聲地笑了,側臉去看柳彥澈,卻發現他正閉目養神。韓易之盯著那還帶著抹傲然笑意的臉,半晌,方才有些恍惚地轉回了頭,默默地盯著頭頂繁複交錯的枝丫,神情有些僵硬。“楊策和薛浩凡,這兩個人老是不守時,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