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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就是一門博大精深的人際藝術了。十六歲半的我,完全不能參透。
有些男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跟女人講電話超過十分鐘,一點也不奇怪。
“這樣啊……其他人我不知道啦,不過我聽我姐姐在跟朋友講電話的時候,幾乎都言不及義,廢話很多。”許博淳回憶。
“言不及義?聽起來好像很恐怖。”我將鼻涕好好用衛生紙包起來。
“廢話越多就越講不完,反而正經事一下子就聊完了,跟女生講電話,一定要講很多很多廢話。”許博淳言之鑿鑿。
“女生真的很喜歡講廢話跟聽廢話?我怎麼覺得沈佳儀不是這種女生。”我將飽飽的“鼻涕便當”偷偷摸摸放進許博淳敞開的褲袋裡。
“那就乾脆硬聊啊,要不就做功課啊,照道理只要正經事夠多,電話還是可以講很久的吧?”許博淳有些不耐煩了。
渾然不知,他下一次將手插進口袋的時候,就會摸到我送他的、軟軟漲漲的鼻涕便當,一不小心還會黏乎乎大爆炸!
“做功課?”我虛心請教。
“你就拿一張白紙開始列正經事啊,講電話的時候就看著小抄講,講完一件事就勾掉一條……喂,要不要去買飲料喝?”許博淳看著手錶,站起,休息時間快結束了。
“好啊。你說得蠻有道理的。”我也拍拍屁股站起。
我們一起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各自挑了飲料,走到櫃檯,許博淳將手插進口袋裡摸銅板付帳時,臉色揪然一變。
“破了嗎?”我冷靜地看著許博淳。
“靠!”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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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真的拿起筆記本隨時抄寫“可以聊天的專案”,果真對我與沈佳儀在回家後講電話的內容相當有幫助,我們總是越來越久,也漸漸地培養出互相接話的默契。講電話時我還得拿著筆隨時記下我突然而生的靈感,將整個對話繁衍得更長。
而不知不覺,我跟沈佳儀的打賭期限又到了。
我非常喜歡看女孩子綁馬尾,如果可以讓留著半香菇頭的沈佳儀為了我改變髮型,那將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
下學期第二次月考成績公佈,沈佳儀全校第幾名、我全校第幾名,通通不是重點。關鍵是國英數三科加起來的成績。
儘管月考才剛剛結束不久,我跟沈佳儀晚上還是留在學校唸書,背背英文單字,用隨身聽收聽“空中英語教室”練習聽力。高中生想用功,可不怕沒有書念。
那晚下著傾盆大雨。
捱不到八點,我七點就忍不住在學校一樓教室晃盪,搜尋沈佳儀用功的身影。
“沈佳儀,真不好意思。我這三科加起來大概是自然組最高分吧!”我哈哈大笑,走進沈佳儀隻身一人待著的教室。
“喔?真的嗎?但是你還是輸了啊。”沈佳儀看到我,也很高興。
“輸了?”我不解。
“今天廖英宏來找我,我問他,他就跟我說了你的成績。”沈佳儀露出嘖嘖嘖的欣慰表情,繼續說,“你真的比國中時用功太多了,讓我刮目相看呢,幸好幸好……”
沈佳儀邊說,邊晃著手中的月考分數表,顯然早就在等我來找她。
我坐下,接過分數表一看。三科加起來,我竟堪堪輸掉兩分……將物理與化學上的專注大量挪移到國英數三科上面的我,竟然還是輸給了沈佳儀。
“沈佳儀,你是怪物嗎?”我張大嘴巴,絲毫沒有不服氣。
在沒有來不及寫完、沒有填錯答案的情況下,我將成績撐到最好的極限,這樣還輸掉,根本就是太過豪邁!
“哈,跟你打賭,真是一點都不能疏忽呢。”沈佳儀笑得很開心。
開心。
是啊,你開心,我就很開心呢。
“月考完了,你今天會早一點回家嗎?”我站起,伸了個若有所思的懶腰。
“頂多提早一些吧。”沈佳儀看著窗外的雨。
“等我。”我揮揮手,離開教室。
不理會沈佳儀狐疑的表情,我冒著打在身上都會痛的大雨,騎著腳踏車衝出學校,跨越我不厭其煩一提再提的“坡度有夠陡峭的中華陸橋”,來到市區。
一路上,雨水不斷沿著劉海與眉梢,倒洩進我的眼睛,使我搜尋便宜家庭理髮店的視線更加辛苦。但我的心情竟飛揚的不得了。
腳踏車停在一間看起來“就算亂七八糟剪也十分合理”的家庭理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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