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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風頭最勁的孫教授,卻彷彿常年置身北地,令人疑心他周圍有寒風徹夜浩蕩。
她與他待在獨立的小辦公室,成日見他埋首書堆,孤單背影幾乎坐成一座雕塑。
他那麼端秀英俊,可他卻那樣寂寞,眉頭緊緊鎖著,彷彿有厚重心事壓得他連唇角彎一彎也做不到。
漸漸,她對他的仰慕裡多了點東西。
那是一個人仰望她心中的神時,忽然發現她的神,也有著人的弱點時,不由自主衍生出的一份疼惜。
有時候,看著他伏在案頭,就那樣孤單地睡著,她心裡會隱隱作痛。
她開始慢慢留心他的喜好,想為他做得更多更好,讓他眼裡的寒意稍微融一融。
他愛喝茶,她隨時沏一壺溫香的龍井,放在他手邊。
他熬夜修改論文,她便去避風塘買剛出爐的水晶蝦餃,給他做夜宵。
他晚上備課,她會備一條薄毯,替他蓋在膝頭。
課前,她會細緻地將教案,替他整理妥帖。
他疲累時,她會焚一炷薄荷檀香,為他醒神。
她默默付出,只為讓他眉梢眼角的倦意與寂寞隱遁。
她因付出太多,而慢慢愛上他。
而他,也被她的細緻體貼感動,慢慢願意同她交流。
他們一起躲在辦公室聽音樂,看書,聊天。
更多時候,是他工作,她在一邊陪著。
後來,她知道了他與妻子的矛盾。
她開始替他不值,那樣淺薄而且紅杏出牆的妻子,怎麼配得上清高風雅的他?
她更加主動,將一腔愛慕化為繞指柔。
終於,他的城池被她攻破——
她不顧一切地愛他,不求回報地愛他。
她只想擁有他,多一天是一天,有沒有盡頭都不重要。
直至他的妻子聞聲前來掌摑她。
那一巴掌是恥辱,是學校有史以來最大的緋聞,她不是不羞辱的,但心中卻有另一番隱秘的快感。
她知道她與他的婚姻這一次真的走到了盡頭。
她從來沒有央求過他離婚,她總是被動地等。
哪怕永遠也等不到結果,她也不在乎。
但她的對手太差勁,用這樣拙劣的招數,拱手將他讓出。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在那一場離婚大戰中,她的對手,願意用生命來求一個兩敗俱傷的死局。
她死了。
他垮了。
他辭掉工作,以斷送前途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她在眾人唾棄鄙夷的目光中,用更博大的愛與溫柔來救贖他,安慰他,鼓勵他,包容他。
他終於,在她眾叛親離、身敗名裂之後,回報給她一個婚姻。
她終於求到她想求的,用太多付出與太沉重的代價。
可惜,這些仍抹不平他心頭深深堆積的負罪感。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任何笑意。
她當初接近他,是為了讓他笑。
沒想到,最終的結果是他偶爾一現的笑容,也被消磨殆盡。
她終於受不了,受不了他日日被噩夢驚醒,受不了他目光困頓,呆呆望著某一點,便是一整天。
她也受不了他,陰沉的臉,和永遠下垮的嘴角。
他甚至不願意做任何能令自己快樂的事情,彷彿他一笑,她在地獄那頭,便會受更多折磨。
那個女人,以一種肉眼看不見的方式存在著。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冷眼看著他們彼此消磨對方的感情與生命。
這場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婚姻,是兩個人,過著三個人的生活。
衛欣想象的婚姻,該是舉案齊眉,讀書潑茶的恬美靜好。
而不是,愁眉冷對的四隻眼。
壓抑的婚姻生活漸漸成為一種枷鎖,禁錮著她活潑的靈魂,還有他的自由。
敏感的她,開始失眠,掉髮,迅速消瘦,尖銳的蝴蝶骨幾乎面板而出,像久困在愛力的靈魂,迫不及待要求一個解脫。
終於,在某天,她冷靜地提出了離婚。
那一刻,他的臉上,沒有不捨,沒有歉疚,有的居然是一種如釋重負。彷彿壓在他身上的罪孽,就此消去一層。
她悲哀地想,原來是她的愛,令他更加沉重寂寞。
他原本只是身處地獄,是她的溫柔付出,令他下到地獄的最底層。
她終於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