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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刻。傳說偃師三十年造傀儡,他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年輕男子?
文禾保持了處變不驚的良好傳統,空首禮道:“文禾未曾瞭解足下詳情,失禮了。”
偃師搔搔耳朵,搖搖頭:“後世人都認為我是老頭子,或者起碼是中年男人,因為覺得我的技藝非少年可得。我並不介意,你們也不必掛心。喝湯。”
我端起陶碗,啜了一小口。這味道有一點點像板藍根,但是比它香了很多,甚至還有點奶油味道。我驚異地看了偃師一眼。
他瞅著我,無甚表情地撇撇嘴:“雲夢山的香草,放心,沒有毒,還可入藥的。”
文禾喝了香草湯,思索一下,問:“王何時去崑崙?”
偃師停下了搔耳朵的動作,直直看著文禾,繼而“哼”了一聲:“你是想問我何日死麼?”
“我不想知道你何日死。我想知道的是這個。”他取出透光魔鏡,放在身前。
偃師看到那鏡,臉上的不耐不見了。他問:“韓信給你的?”
“不。韓信並未給任何人,這是他對你的承諾。但他也沒有銷燬它,瑞娘將它跟韓信一起落墓,千年後為我一位叔父所得。叔父不得其解,後將他送給家父,家父傳與我。我重訪淮陰侯墓,守墓人早已斷續,但其家傳殘卷《兵法》終為我所得。裡面有你給他的部分鏡釋文,因此我知道了如何用它往來。但不知你把鏡給了他,卻還可以回周地,是如何做到的。”文禾一口氣說完,等待他的回答。
偃師的笑很怪異,他反問:“你想做王還是想長生?”
“皆不是。”文禾答。
“那我可以告訴你,”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兩道深刻疤痕非常刺眼,“再次用你的血。”
再次?難道說,使用者唯有文禾的原因就是,這鏡用了他的血?我伸手拉過他的胳膊,擼起袖子,看到一道同樣的傷疤。我手顫抖著想撫摸上去,卻被他抓住了。他收回胳膊,放下袖子,對著偃師說:“請教給我方法。”
偃師眼裡掠過一道陰霾,邪氣兮兮地說:“可以。”
第一卷 鏡之卷 第二十九章 盛姬
文禾與偃師長久地對視,彷彿進行著一場對決,偃師的不羈放浪和文禾的篤定不移在彼此消長。終於,偃師站起身,走向屋子另一邊,撩開麻布寬簾,拖出一個人來。那人被他立起之後,手腳僵直不動,像具屍體。
可是,這“屍體”未免也太美了。高髻雲鬢,娥眉瓜子臉,閉著眼睛,睫毛濃長,雙腮有淡淡桃粉色,細頸纖腰,如玉柔荑。著提花細羅舞衣,雲色帔帛。偃師在她身後鼓搗了一陣,只見這女子眼睛“唰”地睜開了。
“這位公子或者美人,你既然男裝我便當你是男人。我想同他單獨待會,相信他也同意,”偃師揚起手指指文禾,對我說,“還是讓我的弋離陪你一下吧,她無不會之歌舞,是我做的第一個傀儡。”
原來這果真是傀儡。我看看文禾,他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叫弋離的女傀儡,問道:“是仿著盛姬所作麼?”
偃師不滿地掃了他一眼:“幹你屁事。”又拍拍弋離的肩,說,“弋離,取瑟。”
弋離眨眨眼睛,移動步子走向草蓆,輕輕拿起那張瑟,然後回到偃師身邊。偃師指著我,對她說:“聽她的。”弋離看向我,嘴角泛起微笑,點點頭。她的眼睛通透,肌膚無任何接縫,簡直跟活人無二致。
偃師對文禾點點頭,拿了一把匕首。文禾便起身。我看見那匕首,很想拉住文禾,可是他似乎預料到我的反應,先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後迅速跟著他出門去了。偃師出去前,玩味地掃了我一眼。
我聽著爐灶裡輕微的畢剝燃燒之聲,覺得喉頭發乾,舌頭兩翼泛起酸意來。兩手不由自主握拳,眼前還晃著偃師和文禾那觸目驚心的傷疤。
一雙腳進入我的視線。是弋離。她娉婷走向我,抱著瑟鞠躬,然後說:“請點曲。”那聲音有幾分像姑娘,又有幾分像金屬振顫,合在一起倒也不難聽。
我說:“請奏你最拿手的曲,弋離。”
她回:“遵命。”然後坐到席上,將瑟擺於面前,開始彈奏。
看著一個按說沒有生命的物體在我面前遊刃有餘地演奏,我居然一點也不驚訝或者懼怕,這在以前怕是不太可能的。但這些時光,我見到太多不可能的可能,似乎慢慢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弋離的瑟奏得很好,如薄暮春水,讓我想起了清歌。
弋離奏著,緩緩抬起臉來,望著前方,開口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