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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景帝得到江州民勇的保護,以為可以無事了,可是民勇無論從人數上還是素質上都遠遠比不上禁軍,與寧晏的禁軍對決三次皆是敗北。景帝嚇得無論如何不肯待在離京都咫尺之遙的江州,甚至獨自半夜自州府出逃。王敢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帶兵護他北撤。
其實江州由於離京師近,城牆又高又堅固,是很利於防守的,如果景帝能堅持據守江州,寧晏的禁軍一時攻不進來,被楊予籌派出去的兵士必定得到訊息,陸續回來支援;加上寧晏名不正言不順,日久難免生變,形勢大有可為。
他這一走就不得了了,民勇本來缺少鍛鍊,靠的是一腔勇氣。這一倉皇出逃,頓時如同喪家之犬。幾日下來走失的人數已經有不少,陸續回來的十六衛軍和各地士兵們只有少數找到皇帝,併入這個名義是保皇、實際上是逃亡的部隊。王敢自稱這支緊密保護在皇帝周圍的軍隊為禁衛軍,區別於京都中叛變了的禁軍。
然而,十六衛軍中還有許多將領懷了異心,借勤王之名壯大自己的勢力,只管招兵,卻不肯歸入逃亡大隊。甚至派兵攔截欲抓住景帝的也有不少。景帝這次逃亡可吃足了苦頭,他屢次在夜間被王敢叫醒,隨大軍晝夜顛沛,日日飽受驚嚇。
傳來的訊息越來越糟糕,這一日黃昏,他們堪堪到達沛江附近,就傳來江淮制置使劉廣兵敗、寧晏已經追逼至不足百里的訊息。緊接著,江州統制成任喜路遇新近崛起的大匪丁巴郎,近萬人竟被幾百賊寇擊退,所率士兵逃了個乾乾淨淨,只有成任喜一人回來了,把個賊首丁巴郎形容得天神一般高大英武。
近半年來流寇四起,這個丁巴郎叛亂不過是中小規模,成任喜固然是誇大事實來掩飾他的無能,可是也反映出當時景帝身邊計程車兵已經沒有鬥志的現實。
耽擱這片刻,就有人傳言聽到追兵的號聲了。王敢和汪幕函無奈,只好催促景帝渡過沛江暫避。景帝哪裡還有什麼主意,只是逃走最合他心意了,趕忙答應下來。
見到景帝登舟過江,軍中頓時大亂,不知誰喊起來:“皇上走了,我們要死了!”立時全軍沸騰如潮,沒了分毫秩序,都爭著向船上擁去。
為數不多的幾艘軍船瞬間被一干兵士塞得滿滿的,爭執推搡間被踩死,或被刀槍所傷致死的人,不計其數。
許多士兵上不了船,就向皇帝所乘的主艦奔去,意圖擠到這艘大船上。
景帝嚇得只是大叫,王敢仰天大哭,無奈喝令開船。霎時,岸上哭聲一片,沒來得及上船的拼命向前擠。船一開動,前面的人就紛紛被擠落水中。沛江近岸處一時聽不見別的,只有驚人的撲騰聲充滿天地,更有無數士兵扒住船沿不放,隨著船向江內駛去。
船上本來已經嚴重超員,哪裡還經得起這麼多人掛在外面?終於有一艘船在這麼多人的搖晃中撲通翻了過來,兵士落水,皆發出刺耳的慘叫聲。
此地叫江州,就是因為有這條波濤廣闊的沛江。豐水季節這條江寬達三里,水流湍急,江面上一個旋渦接著一個旋渦,這實在不是人力能渡過的天險,落入水中更是有死無生。見到船翻,剩下其餘船上計程車兵一起大聲呵斥扒住自己船邊的人放手,可是放手即刻沒命,這話哪個會聽?反而人人扒得更緊,更有無數人試圖爬到船上。這樣一搖晃,船隻個個不穩,眼看全要顛覆。
一艘船上的統制急了,抽刀猛地砍下扒住船邊的一隻手上的五指,被砍的人隨著慘叫跌入江中,其餘人紛紛效仿,血花在刀下四處飛濺,不住有人撲通落江。第二日的太陽便在震天的哭號聲中徐升而出。金黃的光線映照下,沛江廣闊的江面上滿滿浮了一層人的手指頭。
三、饑民
青瞳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南下的。
臨別時烏野留下兩匹馬,卻都是青瞳認識的。一匹通體雪白,只有後臀和右邊後腿不規則地分佈著淺紅色的斑點,就像打翻了一盒胭脂。這是蕭圖南自己的坐騎,名字就叫胭脂。
另一匹全身皆黑,烏油油的沒有一點兒雜色,胸闊腿長,竹批雙耳,全身筋骨嶙峋突兀,硬得好似可以從外面看得見骨頭的稜角。這匹馬是罕見的板狀骨骼,有這種骨骼的馬必然力大無窮。這是蕭圖南給她找的坐騎,因它骨骼突出,方方正正,加上一身黑毛,青瞳給它取名硯臺。為了這個名字花箋還嘲笑過她,別人的馬不是叫踏雪就是叫追風,多神氣。這個叫硯臺,聽著笨拙不說,還讓她總覺得能從馬身上摸下一手墨來。
西瞻一向以駿馬出名,這兩匹又都是萬中無一的良駒,東林王曾願意用三座城池交換胭脂,蕭圖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