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部分(第3/4 頁)
天一連十幾天忘記端走,翠微宮就會瀰漫著腐爛的氣息。我一直覺得,他也在絕望地腐爛。
當我終於說動了那麼決絕的公主,以我能付出的一切為代價,再看到他時,他就像一具沒有任何生機的玩偶,漂亮的玩偶。他沒有思慮得發白如雪,沒有煎熬得骨瘦如柴,失去的只是目的,活著的目的。
於是我清楚地意識到了什麼才是一個君王的終極恥辱,不是國破家亡,不是敵人的刁難,而是你再也沒有人重視,再也沒有人當你是回事。你的敵人侮辱你或者殺死你,都說明他們還重視你。你寂寞無比,沒有人會和你說一句話,不是不敢,不是不屑,不是不願,而是完完全全,再不重視你的存在。
好,沒關係,你這人,本來就不適合做一個君王,別人再不記得你,那又怎樣?我永遠不願放開你,你曾為我擋過幾多風雨,如今我便要還你一個晴天。
在為先帝舉行了隆重的大喪後,我和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丈夫悄悄來到這裡住下來。臨行時,公主給了我足夠後半生衣食無憂的錢財,不是很多,但是足夠。我認真地感謝她,她的決絕曾讓我那麼絕望,我拼死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冷笑著問誰是她父親。血脈不能決定一切,他連她的名字也叫不出,那一刻,恩斷義絕。
我知道,這不怪她,我沒有生存的能力,也沒有自己掙扎求存的志氣,這些錢財無異於意外之喜。於是我用自己一生中最謙卑的姿態感謝她,她已經習慣於高高在上,接受得十分坦然。她的臉和所有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一樣不喜不怒,或者叫天威難測。
很可惜,我還記得她幼時生動的臉,笑也生動怒也生動的鮮活的臉。我一直沒能懷有身孕,是被哪個嬪妃陷害了還是天生有疾病,我至今也不知道。
第一次看著紅梅花映襯下的笑臉就已經打動了我,王賢妃有這麼鮮活的女兒,我是那麼嫉妒。我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個他的孩子,即便是個女孩——像她,也好啊!
我抬起頭,卻發現她突然衝我笑了。不是記憶中的跳脫,而是很寧靜、很透徹的笑。她慢慢地說:“我也應該謝謝你,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逼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是愉快的事。”
我驟然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在她心中,畢竟不能釋懷,有一個理所應當給她愛的人沒有給,所以她原本打算逼死他,或者是慢慢地看著他死。
我回頭見她悠長疲憊地嘆息,我知道,她一定有一點兒羨慕我。我讓她感悟到真情的可貴,她雖貴為君王,卻沒有辦法得到。而我,先後扔掉了家世、地位、財富,甚至容貌,輕輕快快地奔向我的幸福。
我已經走到河邊了,他……我家那口子果然坐在潮溼的河灘地上看流水,臉上全是笑。以前沒有見他這麼開心過,一會兒他歪過頭想了想,喃喃道:“是流波嗎?”
“是青瞳!”
“哦!”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笑,笑得極其開心。雖然他已經不知道想起這個有什麼用,但是還是忍不住要想。
不過片刻工夫,他的笑容突然停頓,疑惑地問:“是瀲灩嗎?”
“是青瞳。”我趕快湊過去告訴他,我不能不回答,得不到答案他就會立即充滿恐懼,長久的思索已經讓他沒有一點兒安全感,而他所有的快樂平和只是建立在這虛浮的安全感之上的。我不願去想象這一年沒有我時時告訴他的日子,他是多麼害怕。
他開心地看著我,把嘴湊過來使勁親了我一下,問:“媳婦,我餓了,有飯吃嗎?”
“有啊,做了你最愛吃的炒蛋,快點兒回家洗手!”
他歡呼起來,吃了一個月炒蛋還沒膩歪。真不該騙他的,我偷偷伸伸舌頭,其實是別的我還不會做,沒關係,一點點就會了,等學會了一樣樣做給他吃!
“是明眸嗎?”走著走著,他突然又問了一句,毫無心機的。
“是青瞳!”我回答他第一萬次。
“噢!”他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得很開心。
正文 第69章 番外:蕭瑟
夫人去世的時候,我已經十九歲了。
十九歲,是一個成年人的年齡,那使我有足夠的智慧可以肯定夫人就是我的親孃,雖然她在有生之年從不讓我這樣稱呼她。
我不怪夫人。我可以想象到當我睜開黑藍兩色眼睛的時候,她有多麼驚慌。
因為父親看我的時候,我僥倖沒有睜眼,所以我還是曾經有那麼半天時間是有父母的,不能算徹底的孤兒。只可惜那種有父母的感覺,我一點兒也不記得。長大以後我拼命地去回憶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