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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難得的一片青翠在它眼中變成了草原,於是它衝著那片青色義無反顧地撲了過去。
為了增加情趣,御花園的主道是用細碎的鵝卵石鋪成的,一上了石子路,趙如意立即一聲慘叫,在這樣的高速下,圓滑的石頭竟然變得比利刃還可怕。利刃只能劃開一道口子,可是這圓滑的石頭撞在已經磨破的傷口上,卻似乎要生生剜掉他一塊皮肉。他的身子被拖著閃電般在石頭上磨過去,身後是一條攤開的血路。
御花園曲曲折折的道路不是給奔騰的駿馬準備的,胭脂的腳步不得已慢了下來,這是趙如意最後一個主動放開韁繩的機會。可他不知從什麼地方生出一股傲氣,不放,就是不放!這匹馬被他當成了冥冥之中的命運,命運對於他來說的確艱難,但是也第一次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跑吧!趙如意暗暗對自己說,你總有累的時候,總有停的時候,無論如何,我今天就要比你堅持得更久。
胭脂回頭看了他一眼,它有點被趙如意嚇住了,這個半身是血的纖弱人類,居然比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個比他高大的人類都難纏。它甩了甩頭,猛地一躥,又繼續向前跑去,不相信這個孱弱的兩足動物會比它更有耐力。
於是越來越多的血流在地上,趙如意吼叫起來,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放手,就是不放手!他咬著牙想,磨去了皮就是肉,磨去了肉我還有骨頭。不放,我不放!
嗖——一枚銅錢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飛了過來,繃得緊緊的韁繩從中斷開,一人一馬立即分開兩處。人毫無懸念地摔了下來,又向前翻了兩個跟頭,這才軟軟地癱在地上。馬兒在慣性的帶動下,四蹄騰空躥出去十丈,也停了下來。然後它轉過身又撲了回來,以它以往對敵的習慣,高高地抬起前蹄,向著趙如意的腦袋狠狠踏下。
“胭脂,停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箭一般躥過來,將手伸向胭脂的前蹄,“靠,讓你停不停,要老子再舉你一次?”
胭脂後退一步,避開了任平生的手。任平生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瞎了眼的才說這是驚馬,它明明清醒得很,哪裡驚了?
“別看著了,找兩個人抬他。”任平生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趙如意。
在任平生身邊的幾個小太監,看著石子地上被趙如意的身體開拓出的血路,毛骨悚然。正當他們研究要從什麼地方下手,才能把這一團泥血混合的東西抬起來的時候,他竟然一聲不響地自己站了起來。他的衣服已經在沿途碎成粉末,半邊身子是紅的,半邊身子是白的。頭髮也不見了一邊,只剩下磨斷的髮根參差地聳立著,就像壞了一半的布娃娃。
人們都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艱難地挪動腳步,來到胭脂身邊,看著他艱難地、幾乎是不可能地往馬背上爬。人人都相信,現在哪怕是最溫順的馬輕輕一動,他也承受不了,他必然會被再次拋下來,就像扔下一袋垃圾。
然而如此驕傲的胭脂這次卻沒有動,它靜靜地看著那個人靠近,靜靜地看著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那條完好的腿……不行,受傷的腿留在地上不能吃力。他又艱難地轉身,拖著血肉模糊的半個身子一寸寸挪動,直到轉到馬的另一側。看上去這短短的一段路已經耗去了他全部力氣,然而他卻還是吸著氣,將血糊糊的腿抬起來,努力地、堅定地、一點一點地舉到了馬背上。
似乎是對這個對手產生了敬意,胭脂竟然沒有動,任由他爬到背上。兩隻被韁繩勒得血跡斑斑的手抓住胭脂背上的長鬃,趙如意俯身趴在馬脖子上,狠狠地叫:“跑啊!你跑啊!”然後他像一頭野獸一般,用盡全身力氣,一口咬在胭脂的脖子上。似乎在發洩他多年來的憤懣,似乎在控訴命運的不公,也似乎在對這個世界宣誓,從此以後,不要惹一個叫趙如意的人。
胭脂吃了這樣的痛竟然沒有動,它發出一聲長長的叫聲,不像馬一般會發出的嘶叫,更像神秘的吟唱,滿園子被侍衛騎來追捕它的馬也一起跟著叫了起來。聲音傳遞出去,更多的馬一起長長地響亮地叫起來。
“跑!”趙如意鬆開血糊糊的嘴巴,冷冷地喝了一聲。
胭脂後腿一彈,飛快地跑了起來。它跑得仍然很快,卻不是剛才那樣燃燒生命的跑法,而是正常的一匹馬馱著一個騎士時應有的速度和穩健。趙如意,是胭脂接受了蕭圖南和青瞳之後,第三個被允許駕馭它的人。
趙如意遠遠地看見青瞳了,他那痛得顫抖著的臉上露出真心的微笑。她來了,來看自己,她丟下那麼多事情,專為了看自己。
他用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一拽韁繩,讓胭脂嘶叫著抬起前腿。他殘破的身子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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