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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兼程,江月心終於趕到了不破關城南邊的城門外。
天上無星無月,雲也黯淡,江月心下了馬,將馬系在小山坡上,遠遠朝不破關走去。一陣夜風吹來,她的長髮與衣襬一道亂舞,山坡山膝蓋那麼高的野草如水波一般盡數朝東邊彎折而去。
此時的不破關,已大變了模樣。整座城池都是黑漆漆的,偶爾有幾點野火飄蕩;城樓上的匾額隱匿在黑暗中,大氣的“北關”二字已黯淡了。大敞的硃紅色城門無人看守,只餘刺鼻的血腥味飄散其間。
百姓似乎盡數出逃了,連退隱的江父也帶著周大嫂子等人南下投奔江亭風去了,只剩下大燕與天恭雙方的軍士仍舊藏身城中,藉著矮牆籬笆、街巷窗欞互相纏鬥。因此,能聽見的也都是馬蹄兵戈之聲。
江月心看著那城門,恍惚間回憶起離開此處時的模樣——那時,百姓知道她要做皇后了,全城驚動,滿家滿戶出來相送;那副熱鬧場景歷歷在目,如今卻已經是山河變色,紅塵大改。
她深呼一口氣,清點了一下身上所帶的武器、藥品、暗器,慢慢踏入了寂靜的城門。
江月心心底的計策很清楚——擒賊,先擒王。
她久居不破關,對這關城裡的一切都極為清楚。她清晰地知道這一片地上的磚該有幾塊,何處的籬笆下藏有矮洞,哪兒的厚牆裡又有密道。不破關本就是防禦要地,城中埋藏了無數暗道,其中有一些,連顧鏡都是不知道的。
她放輕了腳步,神出鬼沒地繞過了牆根,快步走到了一棟宅邸旁。在院中,她左右敲打地磚,終於掀起一塊大石板。其下,則是深不可測的黑色甬道。
江月心從衣襟中摸出了一道火摺子,吹了吹灰,朝下跳去。
這密道狹小陰暗,即使有火摺子也不能被照亮多少。她彎著腰,低頭艱難前行,一路擦碰無數灰塵,整個人都如披了一層灰似的。
終於,這地道似要到了盡頭。隱隱約約的,上方傳來了響動,好像是絲絃舞樂之聲。
這密道,直直通向霍天正的書房,乃是霍天正當年給自己留下的退路。只是未料到,這退路他自己不曾用上,反而被江月心以這種形式用上了。
密道到了盡頭,上方有一塊方形地磚。江月心試探著將其頂開了一條縫隙,往外窺伺。
霍天正的書房裡一片凌亂,幾個人正在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最角落裡的圈椅上,坐著個披髮的俊美男子,他的眼眸如寒冰似的,氣質也像是一片帶著傲的雪;身上穿著大燕人平日所愛的窄袖長袍,腳蹬錦珠馬靴,一身華美貴氣。
江月心認出他來了。
是顧鏡,也是大燕國的五殿下,魏池鏡。
江月心艱難地撐著地磚,視線貼著地面向前掃去。當她看見顧鏡的時候,只覺得這一眼,有一萬年那麼漫長了。
第74章 舊人(四)
江月心記得; 顧鏡來不破關那一年,他才十五歲。
午後的天灰濛濛的,將要下場大雨,漫天的雲都沉沉壓著,彷彿要墜到屋頂。新募來的兵丁在老槐樹下一字排開,或膽怯、或筆挺地站著,讓人逐一打量。
不破關地處要衝,乃是防禦大燕國的第一線,補充兵丁乃是年年都要做的事兒。這一批的兵丁身份、故鄉各異; 有投筆從戎的窮書生,也有被官府強徵來的農夫。有老有少,或高或矮; 相貌各有不同。
這群人裡,最醒目的便是顧鏡。他最年輕; 不過十五六歲,生的卻很是高挑頎長; 全然不似同齡少年,相貌也好。便是有髒兮兮的泥土夾在眉眼間,那也難掩他的俊秀。
只不過,他的神情卻有些悶澀,眼底也無同齡人的光彩; 只餘一片沉沉的海;雖是少年,卻像是經歷了俗世千千萬一般,黯淡得很。
霍天正在前頭訓話; 一旁的屋角里便躲著一群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張望著。霍淑君擠在最前面,最霸道地佔據了位置最好的地方,壓低著嗓門與身後的丫鬟竊竊私語。
“哎哎,你瞧,那個人長得可真好看!”
不破關的姑娘家,從來都是外向的很。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霍天正也瞧見了這少年,便問道:“你是哪裡人?怎麼來應的徵?”
那少年抿緊了薄唇,低垂著眼回了答。他叫顧鏡,是宛寧人,說話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天恭調子,還夾帶一絲京城腔調,可見從前家境尚可。後來家中遭遇盜匪,一把火將他的一切都燒了個乾淨,父母姊妹、家財萬貫,統統化作烏有,堂兄弟奪了餘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