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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我聽說,對準心臟開槍,是最沒有痛苦的死法,對嗎?”
“完全說錯了!打中心臟是最疼的!白痴!”
老獄警掏出麻繩,將逃犯雙手別到後腰,打了個死結捆住.逃犯站起來,比他高了半頭。勞改犯要從事強體力勞動,但他的胳膊並未鍛煉出肌肉,體形依然像黃豆芽。臉頰的血滴滴答答。老獄警抓了把雪,擦了擦逃犯的臉,以免血腥氣引來更多的狼。他繫緊風紀扣,用槍頂著逃犯後背,押解他往回走。白雪和月光彼此交映,四周全是黑壓壓的森林,監獄和農場還很遙遠。
餘光瞟到逃犯的眼鏡快滑下鼻樑了,老獄警為他扶正眼鏡,準確說出他的編——“19077,幹嗎要逃跑?”
“因為你睡了。”老獄警很想現在就斃了他,“逃就逃了,竟敢偷槍!”
“山上有狼,要是有一把槍在身上,還可以防個身什麼的。”
“會用嗎?”
“不知道。但只要我手裡有槍,就算你醒了,也不一定敢追上來。”
“要是今天我沒睡著,你也想逃跑嗎?”
年輕的逃犯點了點頭,說:“我怕狼。”
老獄警眯起雙眼,佈滿皺紋的眼皮底下,兩道目光如炬。他直勾勾地盯著逃犯,像回到冬至第二天早上的命案現場。
“那天晚上,在監牢裡,大家都睡著的時候,親眼看到狼吃人的,就是我。”
眼前年輕的逃犯,編號19077的越獄者,是那樁案子唯一的目擊證人。他害怕晚上睡在監獄裡,會不知不覺被狼吃了。
“逃到山上就不會被狼吃掉嗎?”
“我寧願醒著的時候死,也不願睡著以後,死得不明不白。”
“這裡沒有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老獄警用槍口頂了頂他後腦勺。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好久,遲遲不見監獄與農場的燈火。老獄警計算路程和時間,從潛出營房到上山再到逮住逃犯,花了不到一個鐘頭。下山又耗去差不多一樣長的時間,但眼前景物卻截然不同,乾枯的樹叢越發密集。他們本能地順著山坡往下走,到底了卻又得上坡,週而復始,永無止境。
“同志,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老獄警環視一圈,將手電筒照得更遠些,那是另一片無比陌生的山嶺。沒錯,他們迷路了。唯一能確定的是仍在白茅嶺。
耳膜突然被什麼震了一下,死寂的雪地深處,狼嚎四起。三個月來,每晚都會響起的狼嚎,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幽靈在彼此述說震耳欲聾的悄悄話。這聲音的刺耳程度,完全超出人類聽覺所能承受的極限,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理解何謂“鬼哭狼嚎”。
他命令逃犯原地別動,再將麻繩放長綁在自己腰上,兩人拴在一起。手電掃過四周每一寸空間,跳出一對幽幽的綠燈——母狼的眼睛。灰色身體,漸從雪地露出。它從未走遠,跟在身後,無聲無息,耐心等候咬斷兩個男人喉嚨的機會。
雖然穿著厚棉襖,臃腫得像團綠色毛球,但老獄警還是眨眼間開啟自動步槍保險,對準暗綠色目光,扣下扳機,三顆子彈連發。槍聲壓倒了狼嚎。
狼消失了。前頭還是雪地。黑夜裡,白茫茫,遠方山巒剪影模糊不清,蕩起三段槍聲的迴音……間隔愈來愈長,更像打了三次單發。子彈繼續飛。
手電所到之處,沒有血跡,連根狼毛都沒落下。難道是幻覺?
他問逃犯:“喂,你看到狼了嗎?”
“看 到了,但你沒打中。”
在雪夜叢林,面對狼這種幽靈般的動物,失手也並非絕無可能。看不到那雙綠色的眼睛,但能感覺到它,也許已繞到背後?老獄警不敢多想,喘著粗氣,轉了幾個圈,綁在腰間的麻繩,纏繞好幾圈,像流出來的肚腸。逃犯跟著他轉圈,雪裡連跌兩個跟頭,差點也把老頭帶倒。
“王八蛋,坐穩了!”
逃犯應聲坐在雪地上。這也是喊給母狼聽的,讓它一樣乖乖坐下,不要輕舉妄動。但他看不到狼,狼看得到他。畢竟,人的視力有限,尤其在黑夜,怎比得過野獸的眼睛?
兩個人行走,一個人被反手捆著,另一個身上繫著繩子,還得防範對方隨時會逃跑,甚至反過來攻擊他。在這種情況下,要預防狼的突襲,簡直太困難了。何況又迷路了,可能離山下監獄越走越遠。假如朝天鳴槍,山下能否聽到?無法判斷,算了吧,還是節省點子彈要緊。老獄警暗自思忖。
這麼坐在雪地裡,恐怕到不了後半夜,就得活活凍死。還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