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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又在冰櫃裡凍了兩天,才送到殯儀館的化妝間,很像美劇《行屍走肉》裡的人物。
小靈當場嘔吐出來,結果被扣了半個月工資。
然後,她借了幾百張恐怖片鬼片殭屍片血漿片的盜版碟,每天在殯儀館宿舍裡練膽。牆壁背面就是放屍體的冰櫃,推開窗是火化爐,每天有幾百具燒焦的骨骸被敲碎。每個星期天,她去叔叔工作的屠宰場,幫忙殺牛宰羊,哪怕濺一臉血都沒關係,只要為了讓自己膽子變大。
終於,她完成了畢生第一次為遺體化妝。
那是個老太太,八九十歲,面色鐵青。家屬們在旁邊乾嚎著。她小心地用棉球蘸著消毒水,進行大體的臉部清潔。她的工具有化妝筆、海綿、刷子,根據生前遺像,認真地畫出臉龐線條,儘量符合原本膚色。
沒過兩天,她碰上一個跳樓自殺的年輕人。從二十層樓掉下來,四分五裂的,連腦袋都斷了——就需要縫補這門技術活了,在遺體化妝師的圈子裡,這可是一門高難度的手藝。但要是能夠掌握的話,一輩子吃喝就不愁了。師傅帶著小靈一起縫補,先得提著死者的腦袋,研究缺口的角度,以及是否有缺少的骨頭和面板。然後,兩個人一針一線的,把人頭與脖子重新縫合——古時候的犯人砍頭,死後家屬也是這麼重新縫上再入葬的。
等到這個活幹完,死者父母抱著小靈說,謝謝你啊,姑娘,我兒子終於可以去投胎啦。
這地方有種說法,殘缺的屍體無法投胎,只能去做孤魂野鬼。
小靈在殯儀館工作滿一年,化妝過一百多具大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病故的有自殺的有車禍撞死的有被亂刀砍死的……但她從沒跟胖子君提起過。
有一天,胖子君家的親戚死了,他被父母拖著去殯儀館參加大殮。遺體送去火化後,他嫌殯儀館晦氣,一秒鐘都不想多待,急著要離開,卻正好撞見小靈。
小靈走出化妝間換衣服,剛縫合完一具被變態殺人狂肢解的女屍,身上全是死人的鮮血與汙垢。在她摘下口罩的瞬間,胖子君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胸口還掛著工作牌,有她的名字、照片還有崗位。
胖子君第一次發現,女朋友確實是化妝師——但不是給活人化妝的。
他倆大吵了一架,從遺體化妝間一直吵到停屍房再到火化爐最後到骨灰臨時停放處。胖子君身體龐大,不慎撞到一排骨灰盒上,不知多少人的骨灰灑在他臉上——感覺自己這輩子都要被死鬼們詛咒了。
總之,胖子君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必須從殯儀館辭職。
她搖搖頭,換好衣服,洗乾淨臉,向外走去。
滿臉骨灰的胖子君追在後面問,怎樣?
走啦?
去哪裡啊?
回家。
然後呢?
上班。
不上班行不行啊?
不上班你養我呀?
面對小靈的質問,胖子君低頭不語。他還是個無業遊民,每月僅有的收入,是在網咖裡打網遊裝備賺來的。
我!養!你!啊!
殯儀館門口,熙熙攘攘的大街,大堆的紙車紙馬紙房紙美女旁邊,胖子君大聲喊,聲嘶力竭。
小靈痴痴地回過頭來,才想起有部香港電影,他倆一塊兒看過幾百遍,《喜劇之王》裡周星馳對張柏芝說的臺詞。
她微笑著搖頭,你先照顧好你自己吧。
回家的夕陽下,她一路流著眼淚,再被西北風吹乾,刀割似的疼。
胖子君和小靈分手了。
第二天,在殯儀館的門口,她買了一大箱子煙花,想要放到天上去,希望胖子君可以遠遠地看到。當她要點火的時候,城管突擊檢查,把她的煙花全部沒收了。
這輩子都沒機會和他一起放煙花了吧,她想。
死人們的眼睛皮一眨,一輩子過去了。
活人們的眼睛皮一眨,六年過去了。
小靈沒有見過胖子君。
她也沒再談男朋友,父母知道她的職業後,也給閨女張羅相過幾次親,都關照她不要說自己在殯儀館工作的。
但是,每次她都開門見山地說,你好,我是化妝師,但不是給活人化妝,而是為往生者服務,把人乾乾淨淨地送走,我覺得這份工作挺體面的,挺那什麼正能量的。只要你喜歡我的話,以後我也可以為你化妝,如果我活得比你久一些。
你可以想象那些相親物件們的目光和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