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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湊近了聽到諾基亞里的聲音,但一草在耳邊捂得很緊,只能聽到他急促沉悶的呼吸。
通話持續了三分鐘,一草卻始終一聲不吭,不曉得那邊在說些什麼,貌似有些靈異。
突然,一草對手機說:對不起,我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他掛了電話,對我傻笑了一下。大半夜的,打什麼推銷電話!
隨後,他將諾基亞小心地塞進包裡,站起來吼了一嗓子,買單。
半夜的湖濱路上,盡是開著跑車撩菜的富二代們。我們打不到車,一路走了回去,我也再沒有問過他任何話。
回到酒店房間,推開窗戶,可以看到西湖的一個角落,月亮下黑乎乎一片的,偶爾閃過幾個光點。
凌晨兩點,我才睡下,一草住我隔壁,雖然隔著一堵牆,但我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哭聲。
是啊,一個大男人的號啕大哭,持續幾個鐘頭,從凌晨到黎明。那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氣勢啊,是要把西湖哭得翻湧嗚咽,教嶽武穆悲傷得從墳裡頭驚醒,讓錢塘江氾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你能想象嗎?
果然,杭州的後半夜下起了大雨。
整個後半夜,我都沒有睡著過,被他的哭聲和窗外的雨聲吵的。我幾次衝出去敲他的門,怕他會出什麼事情,比如悲傷過度尋了短見,或是一把鼻涕嗆在氣管裡……但他不開門,只有哭泣聲。
次日中午,我們冒著暴雨離開西湖,我回上海,一草回北京。
臨別之時,我對他說,親愛的,那臺諾基亞,你可要放好啊!
雖然,一草的眼圈還是通紅,卻笑著說,今天早上,我悄悄跑到西湖邊,又把這臺諾基亞扔回水裡了。
我沉默了一分鐘,很想扇他個耳光。
但,我還是擁抱了他一下。後會有期,兄弟。
回上海的高鐵上,忽然感到包裡有個東西,開啟裡面的塑膠袋一看,原來是臺骯髒破舊的摩托羅拉——昨天被我從西湖底下打撈上來,跟一草的諾基亞糾纏在一塊兒的。
好吧,一草的諾基亞還給西湖君了,這個摩托羅拉算是給我的紀念。
這天晚上,我回到家裡。窗外,暴雨如注。黑夜燈光下,無數細小的汙垢,沿著玻璃慢慢地衝刷下來。但我知道,沒過幾天,還會積起新的灰塵,碎片似的,難以抹去。
而我花了三個鐘頭,在鼓點般的雨聲伴奏下,翻箱倒櫃,掘地三尺……
終於,找到了我的第一臺摩托羅拉,還有第一臺諾基亞,原來以為早就扔掉了,其實還藏在角落裡啊。
夜深人靜,閉上眼睛,等待了好一會兒,彷彿暴雨和雷聲隔絕了世界,我才開啟摩托羅拉和諾基亞。我的手機裡沒有照片,只有簡訊,翻著一條又一條,那麼多年留到現在還沒刪的,一定是有些特別的緣分……
看完摩托羅拉裡的簡訊,我從哭到笑。
再看諾基亞里的簡訊,我又從笑到哭。
如此反反覆覆,不知道哭了多少遍,至於笑嘛,僅僅兩三次而已。
在最漫長的那一夜,雷雨滂沱,我卻回到某個烈日炎炎的盛夏,落葉滿地的深秋,結冰與飄雪的後海,細雨綿綿的梅雨季,還有那年諾基亞和摩托羅拉的春天。
終於,我也懂了昨夜和今晨的一草。
隔了幾日,想起西湖裡撈出來的摩托羅拉——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活著還是死了?從外表也難分辨男款女款。為什麼偏偏和一草的諾基亞捆綁在一塊兒呢?就像一對殉情而死的男女。
我給它換了新的電池板,但始終無法開機,更不可能倒出裡面的資料內容,雖然我不是偷窺狂。
但我想起一個溫州朋友,家族企業,老有錢了,在杭州灣南岸有家工廠,專門回收處理廢舊手機。他告訴我在那家廠裡,可以恢復任何資料,無論是被火燒過還是被水泡過,或是被大卸八塊的手機。
我獨自開車找了過去,穿越嘉興與紹興間的跨海大橋,帶著西湖裡撈上來的摩托羅拉。
那是在一片灘塗田野裡,工廠車間內的舊手機堆積如山。這裡的統計單位永遠都是“萬臺”,隨便一輛卡車拖來的手機數量,放在2005年就足夠左右一次超級女聲的投票結果。我本來已有心理準備,但是親眼看到這一幕,依然讓人震撼。
從諾基亞到摩托羅拉到愛立信到各種國產品牌,個別的還有前幾年的IPHONE和三星。它們先經過一輪手工挑選,有專門的機器來測試手機效能。有個負責檢測的女孩告訴我,只要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