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部分(第1/4 頁)
上個月,我路過長壽路武寧路口的“東方魅力”,是家招牌超級大的夜總會,遠至一公里開外都能遠遠望見。這家店門口總是停滿豪車,午夜時分,更有不少“有償陪侍”下班出來。
我遇見了她。
是她先認出我的,在武寧路的橫道線上。她沒有叫我維克多,只是在背後輕拍了我一下。我轉回頭,完全沒認出她來。
她化著濃烈的妝容,穿著亮晶晶的裙子,露出胸口的深V,踩著高跟鞋幾乎比我還高。
夜總會閃爍的霓虹燈下,我和她前言不搭後語地對話,直到第七還是第八句,我才忽然想起她可能是珂賽特。
哦,沒錯,她還記得蘇州河邊的那個夜晚,她祈求我帶她遠走高飛。
珂賽特十九歲了,六年前她並不漂亮,眼睛開刀前甚至像醜小鴨,現在卻讓人眼前發亮。果然胸是胸,屁股是屁股,更別說臉蛋了。
她沒有牽我的手,我也與她保持距離,我們一起走過蘇州河。武寧路橋經過改造後很像巴黎塞納河上的亞歷山大三世橋,四根橋柱頂上有金色的雕像。
“哎呀,小時候我可真傻啊,一直以為這是塞納河,還以為活在十九世紀的法國!”
珂賽特笑著說,滿嘴劣質的洋酒味。趴在黑夜的橋欄杆上,看著蘇州河邊的家樂福,畫滿巴黎街道與地中海的巨大牆面,她高聲唱了首歌——
結婚了吧!傻逼了吧!以後要賺錢就兩個人花!離婚了吧傻逼了吧!以後打炮就埋單了吧!
《結婚進行曲》的旋律,但我知道這不是她原創的,我敢打賭珂賽特並沒有看過那部電影。
走下武寧路橋,街邊有家小麻辣燙店,珂賽特硬拉著我進去,請我吃了一頓豐盛的夜宵。她的錢包鼓鼓囊囊,塞著幾千塊小費。她抽出一支女士煙,往油膩的半空吐出藍色煙霧。她還笑話我到現在依然不抽菸。
珂賽特問:“我們多少年沒見過了?”
“六年。”我回答。
事實上,每一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啊,時間過得好快啊。”十九歲的女孩,繼續吞雲吐霧,而我也沒問她這些年過得怎樣。她接著說,“後來,我才明白,書裡寫的全是騙人的,冉阿讓是壞人!馬呂斯也是壞人!芳汀更是壞人!當然,珂賽特是比他們所有人更壞的壞人!”
說完,她的眼角淚滴閃爍,溼溼的,百分之百液體。她擦去淚水,嘴裡蹦出一句:“我操,為什麼不是石頭?!”
再見,麻辣燙,再見,珂賽特。
珂——賽——特—一
CO…SE…TTE…
這三個發音,不是我的生命之光,不是我的慾念之火,也不是我的罪惡,更不是我的靈魂。
世間再無冉阿讓。
第25夜 黃片審查員薩德侯爵的一夜
浪子與六翼天使一般神聖!瘋人與我的靈魂一般神聖!
——艾倫·金斯堡《嚎叫》
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這是改變人類歷史的日子。清晨,巴黎群眾聚集在巴士底獄門口,面對封建王權專制的象徵,關押著成千上萬革命者的堅固堡壘。鐵窗內有個男人叫喊:“他們在裡面殺被關的人!”憤怒的民眾攻佔了巴士底獄,發現監獄裡只有七個囚犯——兩個精神病,四個偽造犯,還有一個淫蕩犯——當拿迪安·阿爾風斯·法蘭高斯·迪。薩德(Donatien Alphonse Francois,Marquis de Sade),俗稱薩德侯爵。據說因為他的叫喊,才導致巴士底獄陷落,也可以說是薩德侯爵改變了歷史。
一七四○年六月二日,薩德侯爵出生於巴黎:二○一五年七月十四日,當代黃片審查員“薩德侯爵”死於上海。
本故事的主人公,我稱他為“薩德侯爵”。而他第一次知道薩德侯爵,是在三年前的夏夜。那一年,他大學剛畢業,計算機專業技術宅,沒談過女朋友——如果快播和硬碟裡的不能算的話。他有過喜歡的女生,比如中文系系花小芳,可對方只記得有個猥瑣男時常等候在她最愛的桂林米粉店門口。她也不知道有許多個孤寂的夜晚,自己的頭顱已與波多野結衣或蒼井空老師的身體無縫對接——當然是在“薩德侯爵”深深的腦海裡,他的夢裡,他的心裡,他的歌聲裡。
往前追溯五年,他還在老家的寄宿制高中。那年李安的《色·戒》公映,班裡每個同學都在傳梁朝偉與湯唯的高難度姿勢照片,緊接著又是冠希哥的“人體攝影藝術展”。雖是個小城市,但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