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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目光和焦點沒有絲毫變化,像個瞎子。
畫架底下掛著個牌子:素描人像,每幅一百元。
“能為我畫一幅嗎?”我問。
男人像從夢中醒來,堆出生硬的笑容,“好啊,請坐。”
他拿出一個小板凳,讓我坐在面前。遠近恰當,不用太費力氣,就能聽清彼此說話。
我仰起頭,眺望長壽公園東側,公寓樓頂層二十一樓的陽臺。當我舉著望遠鏡偷看他畫畫的時候,他抬頭一定也能看到我。當我擺出正襟危坐的姿勢,好像在攝影師面前拍新書宣傳照,他說自然一些就行了,隨便怎麼坐,只要別亂動。
他的音色倒是不錯,只是普通話不太標準,有南方口音。
坐下一分鐘就後悔了——我像個白痴!四周有人圍觀了,在民工與大媽們異樣的目光下,我的額頭冒出冷汗,彷彿一條被主人展示的寵物。該死的!但我不好意思拂袖而去,咬著牙關硬撐下來。屁股底下的小塑膠板凳,讓我渾身發癢如坐針氈。
“抱歉,我不是個好模特兒。”
五分鐘過去,周圍的人們看著沒勁,漸漸散去。而他只是看著我,用畫筆量了量我的臉部輪廓,卻始終沒在畫架上動筆。
為了掩飾慌張,我必須跟他說話,否則我真會逃跑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看著他在畫架背後的眼睛說:“其實,我也學過畫畫。”
“真的嗎?”
“當我讀小學時就開始學畫丫,但是很簡單的素描和水彩,當中間斷過幾年。初一,我在學校圖書館借了《希特勒秘史))和《第三帝國的興亡》——青年希特勒漂在奧匈帝國首都維也納,基本就是個農民工,理想是當畫家,考過維也納美術學院,學院說他的畫雖然準確,但缺乏藝術性,更適合報考建築學院。如果維也納美術學院招收了這個孤苦伶仃的年輕人,還會有第二次世界大戰嗎?而我向往的是上海美專,劉海粟開創的學校,中國最早畫人體模特的地方——某種程度上也是嚮往這個。我買了許多教科書和素描鉛筆,從HB到12B。我爸幫我買了個石膏像回家——那是個長髮飄揚的外國老頭,《馬賽曲》,法國雕塑家呂德一八三六年完成的作品,原作是在巴黎凱旋門上的高浮雕。我畫了一個學期,差不多每天畫一幅,沒有任何老師指導。我每次都有進步,最後畫到以假亂真,就是你們看到過的那種素描,乍看還以為是黑白照片。我去美術學院報了名,專業考試那天卻不敢出門——我害怕失敗,自己只是個三腳貓,人家都是拜師學藝了多少年,根本比不過啊。於是,我連嘗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就放棄了我的畫家夢。”
當我感慨到要落淚時,他已經趁我說話間在紙上畫出了我的輪廓。
“後來,我一直在想啊,如果那天,真的去參加丫考試,結果會怎樣。老實說,切實地想了想,以我的基本功,幾乎肯定是要被刷掉的。可至少,這樣能讓我徹底死心,不用為了自己的怯懦而後悔。就像你,也有過後悔一輩子的經歷吧?“
“當然,有過。”畫畫的人回答。
我仰頭看著天空,盡力讓眼眶再幹澀些,“所以啊,夢想這東西一定是要有的,即便註定不能實現。”
奇怪,平時悶葫蘆的我,怎麼在這個陌生人面前這麼多話?是我面對畫家都有種親切感嗎?
他始終沉默著,“沙沙”地畫畫,讓我想起中學時候畫石膏像的感覺。
忽然,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高凡。”
“你是怎麼開始學畫的呢?”
4
兩個月後,高凡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裡是這樣交代的——
高中美術老師姓白,那年不到三十歲,體形瘦長,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他的面板白淨,眼鏡隱藏目光,很像那時流行的裴勇俊。他不是本地人,師範大學美術系畢業後,被分配到這個終年愁雲慘霧的小城。
除了文森特·凡·高,白老師是高凡唯一崇拜過的男人。而文森特·凡·高也是白老師唯一崇拜過的男人。
高一那年的美術課,老師拋開課本,單獨講了半個鐘頭凡·高,幻燈片依次放出《吃土豆的人》《夜晚咖啡館》《十五朵向日葵》《星空》《割耳朵後的自畫像》《麥田群鴉》。
兩個月後,美術課交作業,白老師收到一幅臨摹凡·高的《開花的杏樹》。天藍色背景,灰綠色枝丫,扭曲伸展,配著無數杏黃色的花朵…雖然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