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第1/4 頁)
他俯身將被褥抖了抖,稍微鋪理了一下,身後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響,是腳步聲。
老朱頭也不答話,就聽阿弦道:“我把人參替你藏起來了,伯伯不要生氣,回去睡吧。”
老朱頭本打定主意不理她,忽然聽了這句,便回過頭來:“你說什麼?你……不要那參了?”
阿弦垂著頭:“我本就不該惹您生氣,以後也不會再動人參了,等明日,我立刻就將他送到善堂,交給袁大人替他找尋親人。”
老朱頭大驚:“你……可是……”這驚喜突如其來,讓他無法相信。
阿弦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低道:“我……原先並不想要這人參,也不信那什麼能起死回生的話。當初只是因為想著,伯伯年紀大了,倘若有一日身上不大好,好歹也有個準備。”
雙眼裡透出詫異震驚的神色,老朱頭一眨不眨地看著阿弦,他張了張口,卻無法說一個字。
阿弦吸了吸鼻頭道:“我從小跟伯伯相依為命,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一樣。所以想伯伯健康平安,長命百歲地陪著阿弦,畢竟您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想不到也不敢想,如果沒有伯伯,我會是怎麼樣。”
阿弦的眼中閃閃爍爍,像是暗夜星光。
柴房內並無燈火,老朱頭覺著自己立在原地,就像是一根木樁子,但是心裡先前那股悲冷卻早就化作了暖傷,但卻並不是難過,而是太高興了,幾乎……喜出望外,喜極而泣。
——這孩子並沒有見異思遷,仍是把他當做唯一的親人。
但他……何德何能。
老朱頭暗中攮了一下鼻子,眼睛早已模糊。
他不敢在這會兒走出這柴房,生怕自己忍不住會在孩子面前丟臉:“那你……你剛才怎麼說要跟他長長久久的?”
阿弦道:“因為……因為我之前跟伯伯說過的,只要在他身邊,我就看不見那些東西。”
老朱頭詫異,呆呆問道:“是因為這個?你說的是真的?等等……可驗證過?我是說除了從雪谷回來的那次……”
“驗證過,”阿弦點點頭,舉手將眼角的淚揉去,笑笑:“我以前從不知道像是個尋常人一樣是什麼滋味,所以……有些忘乎所有,其實我知道不該這樣,他雖然忘了自己是誰,可是始終會有想起來的一天,難道我要強要他留下麼?所以我會把他交給袁大人,袁大人畢竟是刺史,只要他願意,一定可以把人照料的更好。”
老朱頭原本還猜疑她想送人走的話是賭氣或者權宜之計,如今聽說到這個地步,疑心早就飛到爪哇國。
反覆幾回深深呼吸,老朱頭走到阿弦跟前,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了拍。
他並未說一個字一句話,只默默地出門,進堂屋自回了房。
這一夜,老朱頭並未再露面。
阿弦也並未去打擾他,只在自己房中守著那男子。
因服了藥又吃了參湯,雙重滋補調養,男子的氣色略見好轉,呼吸也勻稱了許多。
謝大夫也說他得了這參的滋養,大有好轉,只要以後調理得當,身體痊癒指日可待。
阿弦眼見果然如此,心中寬慰,這樣的話,明日移交到府衙……她再求一求袁恕己,應該不至於再有性命之虞了。
她半趴在炕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那張鬍子飛亂遮住半張臉的人,從未想到,可以有這樣一個人讓她如此貪戀地凝視。
但是卻又並無半點男女之私。
是一種自然而然地愉悅,就像是花木向陽,四季輪換,如此而已。
但是不屬於她的,遲早會離開。
而她要做的就是放手。
已經對老朱頭這樣說了,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目光移到那隻放在被子外的修長枯瘦的手上,阿弦探過去,小心翼翼地握住,給他掖在被子裡。
她就這樣怔怔地凝視著,疏忽夜半。
睡意湧上來,阿弦便猛地搖一搖頭,重又睜大眼睛仔細盯著他看。
這個夢她很快就要醒了,她私心想多呆會兒。
阿弦並未關門,門口處是玄影趴著,時不時地也被主人驚醒,抬頭看一眼。
狗兒知道阿弦有心事,卻無能為力,只也耷拉著耳朵,惆悵地將長嘴放在爪上,時不時地轉頭瞅一瞅阿弦。
詩云: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窗紙上泛出暗藍的晨曦色,阿弦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