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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敏感,不過是最淺表的說法,太子有時會因氣味起疹子,嚴重起來甚至胸悶。帝國的儲君,什麼樣的東西能叫他喘不上來氣?誰又敢讓他喘不上來氣?這背後的隱喻,剖析起來叫人心驚。
魏姑姑呆住了,腿彎子一軟便跪下來,扣著磚縫匍匐在地,“奴婢失職,請宿大人降罪。”
職上犯了過錯,那是大忌諱,尤其這種貼身使的東西,沒有往小了說的,只要發落,牽連的必定是一大片。魏姑姑感到恐懼,她在尚衣局幹了十來年,一向順順當當,時候長了難免鬆懈。現在呢,事兒一旦犯起來,連活命都難,其他的,諸如什麼職務俸祿,那是連想都別去想它了。
中衣溼了個儘夠,天寒地凍裡不依不饒貼著皮肉,只覺頂心②被搓成了一根針,三魂七魄都從那針尖兒上流瀉飄散了。篩著糠,窮途末路,宮裡可不是個講人情的地方,了局如何,自己心裡有數。恨不能一氣兒閉了眼,也就完了,可現在還不能閉,得強撐著。驚駭間見一片繡著海水紋的袍裾踱進視野裡來,燈籠照著經緯間鑲嵌的金銀絲,偶然迸發出一道刺目的光。
“都是相熟的,大可不必。”上頭人的聲氣兒倒變了,分外和煦起來,“底下人自作主張,姑姑失察,雖不應當,但罪過不大。這樣吧,當值的宮人上掖庭局各領三十板子。姑姑呢,禁足十天,罰薪半年,小懲大誡也就是了。”
一面說,一面垂手虛扶了一把。轉頭吩咐把衣裳端進去換香重燻,身後幾名宮女應個是,上前接過了冠服七事等。
掉腦袋的罪過,領頓板子罰半年俸祿就帶過去了,從浪尖落回地上的尚衣局眾人回過神來,跪倒一片叩謝不止。魏姑姑一迭給她納福:“宿大人真是菩薩心腸,今兒要不是您開恩,我們這幫人可活不成了。”
對面的人臉色平常,神情裡帶了些微圓融的味道,“宮裡當值,總有牙齒磕著舌頭的時候。我這兒能走針,何必難為你這根線呢。”
話當然都在人嘴裡,是好是歹也憑人家的心情。魏姑姑大有絕處逢生的慶幸,謝之再三,“將來大人有用得著奴婢的地方,奴婢定當盡心竭力回報大人。”
對面的人牽唇一笑說好,轉過身,往正殿方向去了。
***
殿宇深廣,中間是用來理政辦事的,兩頭兩間偏殿,東邊的髹金六椀菱花門後,就是太子的寢殿。
站在門前看一眼,內寢和外間隔著一扇緙絲的山水屏風。織物面料輕薄,裡頭案上點著油蠟,朦朧見茶水上的宮女正躬身奉茶。萬字錦雕花落地罩後探出一隻手來,指節白而修長,接過茶托的姿勢像捻一朵花,杯盞裡的分量到他手裡,全數化解了似的。
宮廷生活,其實遠不如外面人猜想的那樣多姿多彩,到什麼點兒幹什麼活兒,有它雷打不動的規矩。她退回身,立在大殿一角放眼打量,燻殿、燻褥子、下帳、下簾子,一切都在她眼皮底下有序進行。這個地方講究四平八穩,不可慌張,不可喧譁。她頂喜歡這一點,看著那些女孩子們手上婉轉,腳下纏綿,即便是臺上最有功底的旦角兒,也未必做得出她們那套行雲流水的動作。
半人高的錯金螭獸大燻爐搬進來,放下的時候觸著金磚地面,發出低沉的一聲輕響。兩個宮女抻著朝服袖子掛上衣架子,盆裡絞起半乾的手巾,在領褖袖底來回拂拭。
先前的香已經入了肌理,必須減淡些才能燻別的。宮女壓著聲請示下:“大人,照舊燻迦南麼?”
她搖了搖頭,晚香玉和迦南調和不到一處去。她說:“用降香。”那種香不如龍涎、迦南名貴,也沒有太鮮明的特點,可它有溫和的基調,與誰都能同行。書上記載,說它“初不甚香,得諸香和之則特美。”,有時中庸一些,反而難能可貴。
宮女得了令,一個搬開爐蓋兒,一個往裡投香篆。降香易燃,透過爐頂的鏤空探看,很快熱鬧成一片。朝服舒展開鋪上去,熏籠蓋的圓弧正拱起背心的四爪團龍,那崢嶸的頭角和鱗鬣,在玄青緞面的映襯下鮮煥又猖狂。
司門女官從內寢退出來,衝她呵了呵腰,“主子請大人進去說話兒。”
她聽後踅身邁過了門檻。
內間侍立的人魚貫而出,殿裡靜悄悄的,偶爾響起更漏滴答的水聲。她在斑駁的光影裡行走,繞過圍屏,停在氈毯邊緣向上肅禮,“聽主子吩咐。”
落地罩後懸著天鵝絨帳幔,不見太子身影,只見半片玄色廣袖逶迤在腳踏上,微微一動,袖遙Щ曰汀�
等了良久,才有單寒的聲線傳出來,無情無緒道:“今兒立政殿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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