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髒兮兮的杯子分別倒滿,遞給汪淼一杯,後者謝絕了。
“應該慶祝一下,我們發現了一個偉大的定律:物理規律在時間和空間上是均勻的。人類歷史上的所有物理學理論,從阿基米德原理到弦論,以至人類迄今為止的一切科學發現和思想成果,都是這個偉大定律的副產品,與我們相比,愛因斯坦和霍金才真是搞應用的俗人。”
“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麼。”
“想象另一種結果:第一次,白球將黑球撞人洞內;第二次,黑球走偏了;第.三次,黑球飛上了天花板;第四次,黑球像一隻受驚的麻雀在房間裡亂飛,最後鑽進了您的衣袋;第五次,黑球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飛出,把檯球桌沿撞出一個缺口,擊穿了牆壁,然後飛出地球,飛出太陽系,就像阿西莫夫(注:這裡指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檯球》。)描寫的那樣。這時您怎麼想?”
丁儀盯著汪淼,後者沉默許久才問: “這事真的發生了,是嗎?”
丁儀將手中的兩杯酒都仰頭灌下去,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檯球桌,彷彿那是個魔鬼,“是的,發生了。近年來,基礎理論研究的實驗驗證條件漸漸成熟,有三個昂貴的‘檯球桌’被造了出來,一個在北美,一個在歐洲,還有一個你當然知道,在中國良湘,你們奈米中心從那裡賺了不少錢。
“這些高能加速器將實驗中粒子對撞的能量提高了一個數量級,這是人類以前從未達到過的。在新的對撞能級下,同樣的粒子,同樣的撞擊能量,一切試驗條件都相同,結果卻不一樣。不但在不同的加速度上不一樣,在同一加速器不同時間的試驗中也不一樣,物理學家們慌了,把這種相同條件的超高能撞擊試驗一次次地重複,但每次的結果都不同,也沒有規律。”
“這意味著什麼呢?”汪淼問,看到丁儀盯著自己不做聲,他又補充道,“哦,我搞奈米,也接觸物質微觀結構,但比起你們來要淺好幾個層次,請指教一下。”
“這意味著物理規律在時間和空間上不均勻。”
“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往下您應該能推論出來吧,那個將軍都想出來了,他真是個聰明人。”
汪淼看著窗外沉思著,外面城市的燈海一片燦爛,夜空中的星星被淹沒得看不見了。
“這就意味著宇宙普適的物理規律不存在,那物理學……也不存在了。”汪淼從窗外收回目光說。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但別無選擇。’”丁儀緊接著說,“這是她遺書的後半部分,您無意中剛說出了前半部分,現在多少能夠理解她吧。”
汪淼從檯球桌上拿起剛才他打過五次的那個白球,撫摸了一會兒輕輕放下, “這對一個前沿理論的探索者確實是個災難。”
“在理論物理這個領域要想有所建樹,需要一種宗教般的執著,這很容易把人引向深淵。”
告辭時,丁儀給了汪淼一個地址。
“你如果有空,拜託去看看楊冬的母親。楊冬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女兒是她生活的全部,現在就一個人了,很可憐。”
汪淼說:“丁儀,你知道得顯然比我多,就不能再透露一點嗎?你真的相信物理規律在時空上不均勻?”
“我什麼都不知道……”
丁儀與汪淼對視了好長時間,最後說: “這是個問題。”
汗淼知道,他不過是接下了那位英軍上校的話: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6.射手和農場主
第二天是週末,汪淼反而起得很早,帶上相機騎著腳踏車出去了。作為一名攝影愛好者,他最嚮往的題材是人跡罕至的荒野,但人到中年,已經沒有精力進行這種奢侈的享受了,大多數時間只能在城市裡拍風景了。他有意無意地選取城市中那些散發著蠻荒氣息的角落,如公園中乾涸的湖底、建築工地上翻出的新土、鑽出水泥縫隙的野草等。為了消除背景上城市的俗豔色彩,他只使用黑白膠片,沒想到竟自成一派,漸漸小有名氣,作品入選了兩次大影展,還加入了攝影家協會。每次出去拍攝,他就這樣騎著腳踏車在城市裡隨意亂轉,捕捉著靈感和他需要的構圖,有時一轉就是一整天。
今天,汪淼的感覺有些異樣。他的攝影以古典風格的沉穩凝重見長,但今天,他很難再找到創造這種構圖所需要的穩定感,在他的感覺中,這座正在晨曦中甦醒的城市似乎建立在流沙上,它的穩定是虛幻的。在剛過去的那一夜,那兩顆檯球一直佔據著他長長的夢境,它在黑色的空間中無規則地亂飛,在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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