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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廷琰聽得很認真,中間提了幾個問題,最後向蘭斯代爾表示感謝,並把建議書仔細疊好放入口袋。
蘭斯代爾自認為這是一次愉快的會面,認為得到新總理的認同,事實上他剛走出房間,吳廷琰便摘下老花鏡笑道:“為民,這個美國人挺有意思。”
下午進城那一段,不是建議,簡直是批評。
團結這個團結那個,對眼前這位就意味著妥協。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在美國無可厚非,但這裡是越南,你讓政府向手握重兵的阮文馨妥協,還是向軍閥妥協?
李為民太瞭解眼前這位了,隨手拿起一份檔案,似笑非笑地說:“有點冒失,有點魯莽,不過確實有本事。美國人不都這樣嘛,一個比一個自以為是,不知道什麼叫謙虛。”
吳廷琰點上根香菸,自言自語地說:“我們有一個非常瞭解我們的朋友,但他總喜歡在我們前進的車輪裡塞木棍,他就是法國人;我們還有一個非常熱心、非常慷慨大方的朋友,但他根本不瞭解越南,不瞭解我們,他就是美國人。”
“琰先生,這個比喻太恰當了,他的確不瞭解我們,一點不瞭解。”
“不說他了,說說你,家弟說你現在處境危險。黎文遠那麼多耳目,你還往我這兒跑,不要命了。”
他能想到這些,李為民真有那麼幾分感動,若無其事地說:“我有保鏢的,他的軍隊又大多駐紮在堤岸,在市裡就幾個警察。打不過我可以跑,可以躲進美國大使館,實在不行可以去阮文馨那兒,我家老頭子跟他有點私交,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阮文馨?”
“我家老頭子是我家老頭子,我是我。”
吳廷琰擺了擺手,起身笑道:“我沒誤會,只是有些意外。”
李為民深吸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說:“琰先生,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可以左右逢源,實在不行可以跑。您不一樣,您現在是一面旗幟,是他們的眼中釘,這些天我越想越怕,真後悔請您回來。”
無兵無權,政令不出總理府,處境危險至極。
但吳廷琰不怕,他已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並深信上帝會保佑他,拍了拍李為民胳膊,故作輕鬆地說:“我是他們的總理,他們不敢。走吧,吃飯去,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前面一片混亂,後面卻被陳麗春安排得井井有條。一家人休息的所有房間全打掃好了,餐廳裡更是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吳廷練前幾天去了日內瓦,參加並主持接下來的談判。吳廷瑾和吳廷瑈全搬來了,正夾著香菸邊等哥哥邊說些什麼。
陳麗春同吳廷練的夫人一起上完菜,坐到桌邊參加討論,一見吳廷琰帶著李為民走進餐廳,頓時笑靨如花,熱情相迎。
吳廷琰其實很“民主”,至少在這個家庭裡很民主,誰都可以暢所欲言。
李為民能夠想象到,未來越南國的大多政策都會在這樣的家庭晚宴上產生。剛吃了幾口,眾人就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新政府眼前堆積如山、令人頭疼同時又必須解決的一系列問題。
“法國人控制著整個行政系統,他們撤走之後各省各地區政府機構如何交接?去哪兒找那麼多合適的人員,填補法國人撤離後留下的政治真空?”
“一旦被分成南北兩部分,大量北越人要南逃,運輸問題怎麼解決,南下的難民怎麼安置,事實上現在已經逃來很多了。”
吳廷琰若有所思,李為民保持沉默,吳廷瑈放下刀叉,接著說道:“最棘手的當屬阮文馨,他現在控制著**,保大剛宣佈任命他就四處放風,口口聲聲說要政變,要推翻政府。”
“他敢!”
陳麗春把餐巾往桌上一扔,氣呼呼地說:“他就是保大預先安置的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親法分子,他一天坐在總參謀長位置上,十幾萬**就一天不能算政府的力量,必須解除他的職務!”
人家手下有十幾萬軍隊,你手裡沒一兵一卒,憑什麼解人家職?李為民徹底服了,暗想如果阮文馨是個徹頭徹尾的親法分子,那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弟妹,別急,讓四弟說完。”
吳廷琰的話還是比較管用的,陳麗春沒再發火,悻悻坐下來聽丈夫繼續說。
“儘管越盟在談判中表示協議簽訂後在南方的人員會北撤,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在南方留下幹部和武器。誰都知道他們在南方重新開始游擊戰只是時間問題,法軍全部撤走之後我們能抵擋住他們的進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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