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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真是沒有心肝的?父母慘死當前,他卻只是害怕自己被新帝加害,忙不迭地跑出來表忠,而對著父母的屍首一點動容都沒有?
他再次看向了袁琴。
袁琴那張寡淡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向他微微欠了欠身,示意自己有話要說。顧真頓了頓,復轉身往回走,“既然如此,玉堂殿已收拾好了,賢侄就暫且住在這裡吧。今日的事,朕也始料未及……李直!”
李直連忙應聲而出。
“找找那個……那個什麼官,”顧真拿手指胡亂點了點,“給剡侯夫妻兩個,以藩王之禮,厚葬!”
李直倒也機靈:“是,奴婢這就去找宗正。”
顧真看了顧拾一眼,後者卻再次跪拜叩頭:“罪臣叩謝陛下!罪臣萬死,天幸陛下垂憐,開此洪恩……”
顧真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了,擺了擺手,便徑自登車離去。“去宣室殿,朕有事要議。”
“罪臣恭送陛下。”顧拾慢慢地道。
帝輦來時轔轔,去時轔轔,軋在掃淨了積冰的青石道路上,在陰雲密佈的天空下滑出道道水痕。幾名侍衛從顧拾身邊擦了過去,將那兩具屍體從殿中抬了出來,而他仍舊沒有抬頭去看。
手指摳進了冰涼而泥濘的青磚縫隙裡,忽而喀喇一聲,指甲斷裂,細細的血絲滲進了泥土裡。
“……安樂公?”有人猶疑地喚他。
他抬起身子,見是一個眉眼俏麗的宮女,正擔憂地看著他,“陛下已經走了,您不必再跪著了。”
他低下頭,扶著自己的膝蓋,一點點吃力地站了起來。那宮女想來攙扶,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多謝。”話一出口,才發覺沙啞得可怕。他將五指握緊,攥進了手心。
“奴婢原是玉堂殿裡伺候的,方才中貴人說,我們還要留在這裡繼續伺候安樂公。”顧拾掃了她一眼,她的臉上立時騰起紅暈,卻仍大著膽子道,“奴婢名叫石蘭,大家都叫我蘭兒。”
這麼說來,她也是剛才跪在他的父母身後,看著他的父母慘死的人之一了?顧拾轉身往殿中走,淡淡地、似有些疲倦地道:“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
宣室殿中,沉香嫋嫋,一君一臣對面而坐。
顧真顯然是坐不住的樣子,傾身著急地道:“袁先生你說,顧拾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袁琴淡淡地道:“臣不知道。”
顧真被噎住:“不知道?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袁琴道:“陛下還記不記得,當初為何要將安樂公逼出來?”
顧真一愣,“……是為了利用他……轄制顧氏舊人。”
“陛下記得就好。”袁琴點了點頭。
顧真又一愣,“你是說……”忽然腦子轉了個彎,好似想明白了,“你是說他想做什麼根本不重要,朕只需按自己的想法辦就可以了?”
“陛下近來,對顧氏舊人太過嚴酷了些。”袁琴卻另起了一個話頭,“國號自然是不能改,只是一下子殺人過多,難免朝中生怨。”
這話顧真顯然並不愛聽:“那群頑固的老頭子,殺便殺了,你又來勸朕作甚。”
“是啊,殺都殺了。臣當時以為不妥,如今才發現陛下高瞻遠矚。”
這一頂高帽戴得顧真頗是舒服,雖然他沒有聽懂:“你是說?”
袁琴道:“陛下先下痛手殺了一批頑固派,而後安樂公便乖乖地出來對陛下表忠,陛下只需順著他的意思給點甜頭,天下懷念顧氏的舊人,難道還不都望風響應?帝王之術,殺伐獎懲,陛下運用得如此純熟,臣可以居閒矣。”
顧真聽了,默然良久,而後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往憑几上一靠,“不錯,就這麼辦。不過這人遲早該殺,待朝野內外都處理乾淨了,朕就去泰山封禪,拿他祭旗。”
“陛下英明。”
顧真歪著腦袋看著他,“不過袁先生,這世上當真有見了親人屍首還不流淚的人嗎?”
袁琴想了想,道:“陛下可記得前靖清河獻王的故事?”
“是那個當過太子、又被廢了的清河獻王?”
“不錯。”袁琴點點頭,“清河獻王不是嫡出,但是長子,被孝端皇帝立為太子,卻受皇后構陷而被廢,他的母親也被皇后害死。清河獻王終其一生都不敢在人前提起他的母親,對皇后和當時的太子、後來的孝誠皇帝永遠戰戰兢兢,謹慎謙卑。”
顧真嘆了口氣,“聽起來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