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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她又何嘗對他發過一點脾氣呢?今日他能這樣如常地對待自己,她就已經意外地歡喜了。
“你和柳將軍上回來東市,都看了些什麼?”走了半日,他忽然問她。
她搖搖頭。其實她根本不認為自己跟柳岑是來看東西的,他們只是找個地方傳遞訊息而已——她母親在獄中的訊息。
至於像他這樣攢了滿手的小玩意兒,甚至還給身後的看守一人拿著博棋盤、一人拿著蹴鞠球……
阿寄想想又覺得好笑。也只有這位祖宗,乖戾無常、不拘常法,才會這樣作弄人吧!
顧拾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臉,半晌,轉過頭去,聲音有些懊惱,“說起他你便笑。”
阿寄一愣,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連連擺手否認。他眉宇一揚,頗有些恃寵而驕的神氣:“你說不是便不是?可我已經傷心了。”
她拉著他袖子的手垂落下來,咬著唇,不知如何是好。她總是沒法子對付他這樣的孩子。他歪著頭,復溫柔地一笑:“要不,你送我一件禮物,當做賠罪吧?”
她被他繞糊塗了。他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不就是要她送東西給他麼?
他振振有詞:“書上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我送了你這麼多的衣裳,你也該送我點什麼,才叫投桃報李。你看我都不計較你方才在想別的男人啦。”
她羞得別過頭去。這還是在大街上,身後還跟著兩個不尷不尬的郎將,他怎麼……怎麼如此口無遮攔?
可是……可是他終於對她提要求了。她認真地點了頭,又抬眼偷偷地瞧他,眼神裡帶著清澈的期待。
他卻移開了目光。
“安樂公。”難為兩人身後的郎將面不改色,“再往前走便出了東市,到香室街了。”
“啊,”顧拾誠懇地問道,“陛下有吩咐過我不能去香室街嗎?”
“這倒沒有……”那郎將一怔,“但那邊荒蕪廢墟,沒什麼可去的。”
“自遷都以來,我還只待過兩個地方。一是香室街的舊高廟,一是現今的宅子。”顧拾清朗地笑了,“而且那高廟還是我和阿寄初遇的地方呢,你們不知道吧?”
他們當然不知道,而且他們一點也不想知道。郎將咳嗽了兩聲,“您不要亂走就好。”
☆、第16章 雲與秋期
阿寄沉默地看著前方那個拉著自己一意前行的少年。孩子的記憶真是可怕,他不過是六歲時在這裡暫居了小半年,卻直到今日仍然清楚記得荒草叢中的小路,刻意繞過那巍峨而頹敗的正寢和便殿,從一扇偏門徑自穿行到當年那個窄而破的小房間。
這裡明明已十餘年無人祭祀了,熟悉的香灰氣味卻仍舊冷冷地瀰漫著,彷彿是前朝的祖宗昭穆仍垂眸下視一般。年紀小的時候尚未覺得,如今再看,才發現這房間真是小得可憐,且四壁環堵,只在高處開了一扇小窗,活像是一個專為孩子準備的牢籠。
阿寄站在門前,空明的秋光裡,她好像看見了九年前那個蜷縮在角落裡一言不發的小男孩,身上那華麗得不合身的衣裳早被險阻的路途劃破了髒汙了卻還渾然不覺,他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雖然他看得見,那神態卻像一個瞎子。
她轉過頭,身邊的少年如今已比她高出半個頭,有時候她覺得他已和九年前全然不同了,他讀了一些書,也不再害怕鄭嵩,甚至他還學會了虛與委蛇的笑、誇張乖戾的言語和深情繾綣的凝眸,可有時候她又覺得,他仍舊和九年前一樣,一樣地孤獨、空洞和絕望。
顧拾朝她溫柔地一笑:“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們還能這樣舊地重遊。”
她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如果她能給他一點安慰,如果她能讓他偶爾展露真正的笑容,那麼……無論讓她做什麼事,她都願意……
顧拾轉身又對她身後的兩個郎將誠懇地道:“這都是有賴陛下天恩廣大,二位將軍說是也不是?”
那兩個郎將不得不應道:“可不是麼……”
顧拾輕輕笑著,一把攬過阿寄的腰便將她帶了進去,而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那兩人大吃一驚,上前便推,未料那門一推便開,顧拾在門後朝他們狡黠地一笑:“你們一定要進來麼?行個方便,守住房前屋後好不好?”
兩人只覺眼前一黑,那門已再度關上了。
***
日影已西,小窗裡透不進陽光,極狹窄、極黑暗的空間裡,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阿寄現在已不止是臉上燒得火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