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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芳院內,秦澤苡將妹妹安置在床上,又吩咐了素嵐等人好生侍候,自己便欲退到外間等候,只當他不經意地掃到屋內的佈置時,身子當即僵住了。
“這、這這……”
“這裡的佈置很像夫人生前寢居,是不是?”素嵐輕柔的嗓音在他身側響著。
他只覺喉嚨似是被東西堵住了一般,很是難受。
“怎、怎麼回事?”良久,他艱難地問。
“這裡的每一件擺設,小到一針一線,都有它特定的位置,誰也不能移位,便是偶爾間移了分毫,都瞞不過小姐的眼睛。”素嵐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溫柔地擦拭著案上的白底青梅花瓶,再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回原位。
“小姐試了一遍又一遍,才最終確定了它們的位置,又花了數日時間把每一物的位置牢牢記下。那一年,她還未過七歲生辰。”
秦澤苡只覺心臟被人死死揪住了一般,痛得他幾乎痙攣。
他緊緊捂著心口,哽聲問:“這麼多年來,她都這般?”
“是的,一直如此,從未曾變過。”一滴眼淚從素嵐眼中滑落,她也來不及去擦,繼續道,“那年小姐一場大病,痊癒之後奇蹟般地忘記了那段血腥經歷,只認定夫人當年是染病不治而亡。老夫人生怕她會再度憶起,遂在府裡下了禁口令,不準任何人再私下提及夫人。這些,公子當年仍在府中,想必記得。”
“那後來呢?”秦澤苡壓下心中酸澀,啞著嗓子問。
“後來?”素嵐慘然一笑,“我原本也甚是慶幸,慶幸她不再記得那血腥的一幕幕,誰知……她並不是不記得,而是生生地將那段記憶,連同她自己一起從身體裡驅逐出去!”
“秦府四小姐的單純天真,那是因為有人將絕望、悲傷、恐懼等種種負面記憶強行從她腦子裡抹去。那個人,就是她!”素嵐纖指一指,正正指向床上昏迷的‘秦若蕖’。
第二十八章
秦澤苡也不知自己是怎樣從攬芳院離開的,他拖著仿若千斤重的雙腿,也分不清往何處去,腦子一直響著素嵐的話。
——“蕖小姐不許我將這些告訴公子,只說,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痛苦由她一人承擔便可,無論是四小姐,還是五公子,都不應該被仇恨所累。”
他只覺心如刀絞,如今他方知,在他離家的這些年,他唯一的妹妹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從不曾想到,孃親離世的背後,竟包含著他的親人的險惡用心。直到腳下踢到石塊,整個人險些跌倒,他方扶著粗壯的樹幹,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阿蕖,阿蕖……他應該早些回來的,他不該讓她孤身一人留在此處,他不該讓她獨自承受生母枉死的沉痛。
他掄著拳頭一下又一下地往樹上砸去,通紅的眼眶裡,是抑制不住的淚水。
他怎麼就那般愚蠢,怎麼就相信病一場之後便真的可以徹底忘記那些恐懼與痛苦!孃親慘死在眼前,拼死相護的嵐姨生死未卜,最疼愛她的爹爹又將迎娶新人,曾經能為她撐起一片天之人,死的死、傷的傷、離的離,讓一直在身邊人的呵護下無憂無慮長大的她怎麼承受得住!
彷彿一夜之間,她的世界轟然倒塌,再沒有人能保護她,再沒有人能為她擋去一切傷害,在無窮無盡的恐懼當中,終於有那麼一個人衝破束縛而來,抹去她的驚慌、痛苦、懼怕,還她單純、快樂、無憂……
“阿蕖、娘,對不住,都是我的錯……”他枕著樹幹,潸然淚下。
他不該真的一走了之,不該為著賭一口氣硬著脖子不回家。便是再不滿父親另娶,再記恨父親將他送走,可妹妹卻永遠是他的妹妹,是那個總被他捉弄到哭,可轉過頭又屁顛屁顛地追著他喚哥哥的小丫頭。
這一年,是益安一帶官場震盪的一年,端王陸修琰突然發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罷免了一批官員,有些官員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端王的侍衛已經出現在眼前,烏紗帽便被摘了去。
陸修琰一身親王服飾,揹著手眺望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陣清風吹過,吹動衣袂飄飄,發出一陣細細響聲。
長義長英兄弟遠遠地站在他的身後,也不敢上前打擾。
突然,一名侍衛上前,行至長義身邊一陣耳語,長英不解地側頭望去,卻見兄長眉頭皺緊,隨即朝著陸修琰走去。
“出什麼事了?”他叫住那名侍衛。
“秦伯宗寫下伏罪書,懸樑自盡了。”
長英吃了一驚,卻又覺得在意料當中。秦伯宗如今是眾叛親離,便是戴罪立功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