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1/4 頁)
聞到丈夫的頭髮間有女人下體的味道,比如一個起床後立刻要閉著眼睛吃麵包的女人,比如抱著絕情的母親的身體在水中絕望地游泳。這些殘碎的片段,構成完全不同的故事,深藏在記憶深處,記不起根源,卻也沒有忘記。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記得完整的故事,甚至不記得某些清楚的細節屬於哪本小說,卻清楚地記得這些毫無關聯的殘斷細節。它們沉在記憶的深處,某天,或者像今天一樣,被電影中一個類似的片段將它們喚醒,如同啤酒瓶裡衝起的那朵瞬間便氾濫成黃水的花,立刻蔓延成了大片的斑駁。
她常想,心底有太多瑣碎片段零亂地滋生,心臟的斑駁發出一片片剝落的聲音。這提醒她注意,注意到自己開始慢慢地蒼老,慢慢地失憶,慢慢地清醒,慢慢地絕望。清醒的人總是容易絕望的。四月有時會因為絕望而變得快樂,快樂於她能清醒地認識到絕望的生存。她以為全世界的人在獨處的時候都和她一樣,落寞與無助,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
鏡頭突然變成了白花花的一片,然後消失於黑暗。劇終。托馬斯和泰瑞莎消失。所有的紛擾、不平、壓制、憤怒、發洩統統消失。她將碟退出來,放進盒子裡。這是菀帶給她看的,或者菀還想保留它,她說是從朋友那裡借的。疙瘩在廣州時曾經買了一大堆碟,其中好像就有這一張。疙瘩是個喜歡槍戰片的人,她不知道他也會看這種靜默的片子。她有些驚奇,便記住了。
那天,她陪著他去買了幾十張盜版碟,然後她到他房間替他填報銷表,而他則一直在旁邊看碟,她聽到耳裡的全是轟轟的巨響。他看的就是好萊塢的槍戰片,沒有放這張片子。她毫無興趣,填完表想離開,他卻堅持讓她等在那裡,說很快有個會議要在樓下召開,她一直等到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那些開會的人們才一個個地出現。電視裡還在轟隆作響,無趣之極。
她不喜歡太過熱鬧太過喧譁的東西。比如,槍戰片。所有的浮華焦躁都是虛空的,一切最終歸於平靜。平靜的力量才是巨大的,可以將所有的喧囂都吞沒。雖然她憤怒時,會製造出各種喧囂來排洩。她似乎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但是,她惟一離不開的,是寂靜。
她實在太過喜歡在寂靜中游遊蕩蕩,任憑自己的思緒翻飛。這些翻飛,彷彿一次次遠離肢體,她不再羨慕遠遊,羨慕那些陌生的景色………思想中有太多的陌生需要她發掘,一天天,一年年。就這樣,不停地翻飛下去,挖掘下去。消失於空白的黑暗之中,仍然會有大片的茫然。她對此堅信不疑。
門〃咔嗒〃開了,璀懶洋洋地站在門口玄關處脫鞋,一隻手撐在魚缸上,魚兒被他驚動了,紛紛從水底向上游去,仰著花花綠綠的小腦袋等著他餵食。
他把魚食整袋都倒進了魚缸,走進來,怎麼不開燈?他伸手開了燈。
突如其來的燈光覆蓋了她的眼睛,白花花的一片,彷彿泰瑞莎與托馬斯消失的時候,她捂住眼睛時想。
你這兩天在做什麼?她將手放下,注視著他,眼睛卻仍然有些不適應明亮,不停地眨動。
哦,沒什麼呀,還是老樣子,一切都還好。他簡單地說,我們出去吃飯吧,就不用做了。
不用了,我已經買了。四月指指桌子上的餅,我已經吃過了,還剩下兩個,你要是想吃就吃了。或者,你自己去吃吧。
別犯懶了,天天吃餅,營養不良。璀伸手拽她,賠了一個溫暖的笑臉,走吧,走吧。
你要關心我的營養,平時就會回家了。四月冷淡地甩開他的手,我們各自想辦法活著吧,別管太多了。
你怎麼了?璀彷彿從未聽過她的牢騷似的,一臉茫然不解,你今天碰到什麼倒黴事兒了?拿我撒氣?
四月瞪著璀看了許久,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似乎以為這樣的家庭生活是一種常態。隔幾日回來,吃飯,做愛,睡覺,然後消失不見。她甚至沒有能力聞到別的女人的氣息,想必,即使是有,也已經給他消滅得乾乾淨淨了。
璀不會授人以柄。他一向活得謹慎。他說,他需要些安全的感覺,就是偷的安全,打的安全,奸的安全。她只能這麼理解他的安全了。別無他法。她倔強地以為。
安全便是如此,乾淨地消滅一切痕跡,彷彿從來沒有發生,也永遠不會發生。施人以假相,還之以信任。他就是如此欺騙這個世界的。他竟膽敢如此欺騙,如此信任她的忠誠。她突然開始無限地痛恨他。立刻站起身來,將啤酒放開,算了吧,我累了,想早點睡了。
她安靜地說完這句話,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