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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再經過病房門口時,她從門縫瞄了裡面一眼,這一眼不要緊,這位章大小姐只差沒把房蓋掀翻過來。
章湘凝嘭的推開門,站在門口便大喊起來,“好啊,你竟還敢來這裡!你把央央害成這樣還不夠,你還想叫她死嗎?”徐治中趕上來要拽住她,手卻抓了空。章湘凝一步衝了進去,她連衣服帶肉的摳住畢慶堂的胳膊嗷嗷叫著,“你給我滾出去,你以為誰都怕了你,任你無法無天的逼死人也沒人管嗎?”畢慶堂被她摳得生疼卻依舊紋絲不動,章湘凝被氣得臉上泛起豬肝一樣的紅色,她跺著腳來到畢慶堂身邊,待要理論時,瞥見畢慶堂的臉,她卻難以置信的呆立在原地了。
這個二十年來險中求富貴、呼風喚雨於十裡洋場的海上聞人,竟然滿面淚水的癱坐著,絕望又無助的看著病床上的譚央。趕過來的徐治中見這場面也愣住了,片刻後,他一聲不吭的拽著章湘凝往外走,走到門口的章湘凝忽然回過神來,帶著哭腔的喊,“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畢慶堂聽了她的話,便喘著粗氣的大哭開來。
在外面的章湘凝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埋怨徐治中,“你讓他進來做什麼?央央已經這樣了,倒叫她傷心!”徐治中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嘆了口氣,輕聲道,“畢先生若是不來,我也會去請他,”抬頭看見章湘凝大惑不解的望著他,徐治中苦笑著說,“央央想孩子了。”
過了一會兒,畢慶堂站起身,仰著頭穩了穩心神,隨即彎下腰伏在譚央耳邊,堅定的說了他來醫院的唯一一句話,他說,“你若不想活了,我就先去等你!”譚央聽清他的話,驚恐的哭著搖頭。說罷,他轉身出了病房。
當畢慶堂下樓從車裡接來剛睡醒的言覃時,小姑娘牽著爸爸的手走在醫院的走廊裡,她淺赭色的毛線裙外面罩了一件翠綠翠綠的細呢半大外衣,蹦蹦跳跳的笑著走來,像一棵新生的小樹苗,在春風裡沐著雨露陽光,給冰冷而死氣沉沉的病房帶來了滿室的盎然生機。
“爸爸,你走錯了,媽媽的診室在樓下,”言覃小大人一樣的對父親說。畢慶堂也不說話,領著言覃到病房門口,蹲下來摸著女兒的腦袋,“囡囡,媽媽病了,在裡面。”
譚央被徐治中扶著坐起來,看見女兒,她勉強的衝著言覃笑了笑,眼淚卻在眼窩裡不住轉著。言覃看見母親頓時呆住了,片刻後,她哇的大哭一聲便往病床奔去。譚央見狀驚慌失措的喊,“別讓她進來,會傳染!”在屋裡的章湘凝忙上前去擋住了孩子。言覃拽著章湘凝的旗袍,仰頭望著她,撇著嘴大哭道,“媽媽,媽媽,我要媽媽。”
章湘凝見狀沒了主意的去看門口的畢慶堂,畢慶堂簡短道,“叫她去!”章湘凝連忙閃開身,言覃撲到床邊,連滾帶爬的來到譚央身邊,一面哭一面蜷成一團縮到媽媽懷裡,嘴裡支支吾吾的一直唸叨著,媽媽,媽媽。
言覃在媽媽的病床上躺了很久,期間林副官打來一壺熱水遞給徐治中。徐治中從被子裡取出熱水袋,把裡面的水倒到水盆裡,又重新灌上了暖水瓶裡的冒著白氣的熱水。之後,他將熱水袋放到被子裡,譚央的右肩下,動作輕柔而熟練。
譚央本就畏寒,又自小便伏案讀書,所以秋末冬初的時候右肩就會酸脹,總要熱敷,這些都是畢慶堂知道的。他心中堵了堵,背過身去看著窗外,無意間瞥見窗臺上徐治中剛剛讀過的那本書。深藍色的線狀書,書皮上寫著四個字——《隨園詩話》。
初婚四五月時,他們張羅著要搬去福煦路的新房子,她抱著他的胳膊笑問,新房子有沒有名字?他一頭霧水的回答,畢公館啊,不然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小時候剛認全了字便總看父親案頭的《隨園詩話》,特別的喜歡,就想以後自己的家也要叫隨園。她看他低頭輕笑,也不搭腔,就又說,不然叫碧園吧,你姓畢,我又最愛碧色。他不置可否的捏著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腮,笑著埋怨,小妹你呀,就是學生氣。
那天中午回去的路上,言覃忽然問畢慶堂,“爸爸,那個叔叔也是個醫生對吧?”畢慶堂沒聽到似的看向車窗外,路旁枯黃的梧桐葉隨著秋風,紛紛落下。
畢慶堂帶著女兒從醫院離開的那個晚上,譚央那藥石無著、發了一個月的高燒,竟奇蹟般的退了。
譚央出院的時候,已是冬天,她依稀記得那天走進醫院上班時樹葉才剛剛泛黃,可再出來,光禿禿的樹幹在陰冷的寒風中微微顫動。
做醫生的就是這樣,在醫院生,在醫院死,在這裡工作了一世,又在這裡變成了一掊塵土,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徐治中將譚央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