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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戈說這話用的是巴水話,有些開玩笑的意思。他和邵指導員說話只要周圍沒有人就說東北話,那樣會有一種老鄉之間的親切感。
王隊長又問:“你是滿族人,怎麼到湖北來了?”
“我父親是遼寧人,四九年南下過來的。我生在紅州,參加工作到了巴水縣。”
“我是巴水人,在瀋陽當兵。你是遼寧人,在巴水工作,真是巧得很。”
“這是緣分。”鐵戈臉上有一絲看不見的一閃而逝的笑意。
“什麼緣分?”
“緣分就是命裡註定要碰到一起的人。比方說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走路時撞到一起了,全世界幾十億人為什麼就他倆撞到一塊兒了?哪怕是巧合那也是緣分。如果你轉業不分到這裡當隊長,我不發配到這裡勞改,我們今生今世也不會見面,這就叫無緣。”他解釋道。
“這話倒是有點意思。哈哈,我今天第一次聽人說緣分是這回事,想想也是,要不然我也不會管你。”王隊長笑道。
“古人說‘有緣千里也相留,’我在這裡要留十年,王隊長大概要留一輩子,這個緣分太大了。”鐵戈開始調侃。
“你回遼寧去過嗎?”王隊長又改了話題。
“沒有。”
“東北是個好地方啊!我六四年當兵到瀋陽,開始凍得受不了,後來慢慢適應了。東北的氣候比湖北好。東北乾燥,湖北潮溼。湖北的冷是一種陰冷,熱是悶熱。東北的夏天很好過,哪怕你一身大汗,隨便走到一棵樹下小風一吹渾身乾爽。湖北的夏天渾身上下膠粘膠粘的,叫人鬧心。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們工段的屈望津和黃勳馬上要刑滿釋放了,我把祝平和鞏長林調過去,你能不能很快教會他們織蠟線綈?”
“這不成問題。我們工段的分經工劉武漢是個擋車的老手,祝平和鞏長林都很聰明,很快就能學會。”
“好,你回去擋車吧。”說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從辦公室出來,鐵戈對王隊長有了初步的印象。第一,王隊長是部隊轉業的,對監管工作還有一個學習和適應的過程,他正努力把自己從一名部隊軍官轉變成監管幹部;第二,他來的時間不長還保留著部隊作風,不太善於掩飾自己的感情,比如剛才談到緣分時他爽朗的笑聲,就說明這個人城府不深;第三,部隊是一個很講老鄉觀念的地方,從他今天準備調祝平和鞏長林到十工段,就說明他有比較重的老鄉觀念,也很有人情味。總的來說鐵戈對王隊長的印象相當不錯,因為他沒有板起一張階級鬥爭的臉教訓人,這在監獄裡可不是每個幹部都能做到的。
沒過幾天祝平和鞏長林就調過來了。
自從這兩個巴水老鄉搬到十監號以後,就經常找鐵戈聊天。在聊天的過程中鐵戈發現他倆的文學功底都不錯,特別是祝平的古代漢語的功底很紮實。所以在下雨或者太陽太大不能打球的日子裡,鐵戈常常跟祝平、鞏長林在號子裡閒聊。龔瑾有時也來玩一會,但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看《資本論》,或是跟屈望津學大學的高等數學,他們都是五中隊最愛學習的幾個犯人。監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凡屬於不想荒廢時間的人都把時間用在學習上,這樣一來可以學點東西,二來時間也好混一點。龔瑾用兩年時間跟屈望津學習大學高等數學,已經基本上學完了大學數學課程。
那時侯全國還沒有大規模地進行改革開放,很多東西都還沒完全開禁,而且監獄裡條件有限,沒有多少可看的書。於是鐵戈提議每個人把自己能背下來的古詩古詞或現代人寫的舊體詩都抄在紙上,這樣也可以解決沒有書看的飢渴。大家都贊同這個提議,於是開始忙碌起來。半個月後三個人拿出各人默寫的古體詩詞,去掉重複的部分,居然有一千多首。鐵戈叫祝平用信紙複寫三份用訂書機訂起來,每人各拿一份。
有了這本奇特的詩詞集,鐵戈更加迷上了學寫古體詩詞。每到上夜班時吃過晚飯,六點鐘必須上床睡覺,七點半要起床準備接班,反正總是睡不著,他就利用這一個半小時躺在床上構思,偶有所得便寫在紙上,慢慢湊出一些不成熟的詩來。他在廠裡也經常寫一些古體詩詞和自由詩,投到廠裡辦的各種專刊上,而且是每投必中。這使他頗為得意,認為自己還有點天賦。自從在入監組聽那個軍統特務老劉頭講了一些古詩詞的平仄格律後,他認識到自己其實很淺薄,也就更加註意對這方面知識的學習和積累。
七月初祝平的媽媽、舅舅和弟弟來接見,除了吃的以外最讓祝平高興的是家裡送來了十幾本書,其中有《世界文學》雙月刊、《天安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