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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中軍政長官公署擔任白崇禧的高階幕僚。白崇禧從武漢撤退時我父親帶著他的小老婆跑了,把我媽和我弟弟丟下不管,從此是黃鶴一去不復返。伍零年鎮反時我媽又被打成反屬,連工作也找不到,只能到建築工地去做小工。下了班還要到菜場撿菜葉子回來當菜吃,我和弟弟就是靠這些爛菜葉子養大的。家裡太窮了,我們沒有上過幼兒園。好在我媽媽原來也是大家閨秀,認得幾個字。別人家的伢上幼兒園,我媽放了工晚上就在家裡教我們念《三字經》、《百家姓》。我媽在讀書的問題上對我們管教很嚴格,一心想我們成才,遇到我們在外打架她倒不怎麼管。我從小受我媽的教育就是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才有飯吃,才能過好日子。所以我小時候讀書真的蠻下功夫,64年我高中畢業考上了大學,但學校就是不錄取。”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文化大革命剛開始別人告訴我弟弟,不然我哪裡曉得。六四年共產黨號召知青下放,名單上第一個就是我。我一想這也算是一條出路,少一個人在家吃飯還能減輕我老孃的負擔,為我弟弟讀書創造一點條件,我一咬牙就到農村去了。”
“我們紅州地區六四年下放的知青成分都不好,這是當時的政策。”
“整個武漢也一樣,不是地富反壞,就是右派子女下放。我在農村表現得蠻積極,因為我從小學起也是受共產黨的教育,拼命也要爭取上進。所以我出工總是出滿勤,我還是公社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上面對我還是蠻信任的。我老孃從來不說我父親的事,我們問起我父親,她就說死了,現在看來大概是怕對我們產生不好的影響。我是四七年生的,我父親長得什麼樣我都不曉得,有個鬼的影響?六六年八九月間,居委會、紅衛兵破四舊時批鬥我媽,我弟弟也被強行押到批鬥會場,後來他才告訴我,不然我哪曉得我還有一個國民黨的中將父親?我下放的公社不曉得我父親的事,還讓我參加了公社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整天不是排練就是演出,歌頌共產黨,歌頌毛澤東。那個時候年輕,也不曉得累,伙食又蠻好。宣傳隊年輕人多,一天走個幾十里路,說說笑笑,唱唱跳跳就到了演出的地方,晚上演出完了還有點夜餐,條件好的大隊就用魚給我們下面吃,我到現在還懷念那段時光。六七年元月,有一天早上五點多鐘我起床練功,就是這一天出了大事。頭天晚上我們搞了一場文藝演出,幕布上用大頭針別了一張毛主席像,我早上練功時發現毛主席像被風颳到地上,趕忙把像撿起來放到主席臺上,又怕再被風吹到地上,就用四塊磚壓在像的四個角上,這一下要了我的命。他們說我跟共產黨、毛主席有不共戴天之仇,用紅磚鎮壓毛主席。二話不說,當時就把我扭送到縣公安局。然後他們又到武漢去調查,一下子把我父親的事抖出來了,不到一個月就把我判了十五年,你說這不是天大的冤枉?我心裡的坨子比你還要大!”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僅憑這點小事就把一個人判了十五年,要不是進了監獄他根本不知道中國還有這樣的天方夜譚。
他問道:“你沒有上訴嗎?”
“上訴了,上訴有個屁用?都是泥牛入海無訊息。到後來我也懶得上訴,反正我已經坐了十年牢,再過幾年就刑滿了。等我釋放了,我累死累活也要賺點錢,讓我老孃過幾天好日子。”
鐵戈關切地問:“你媽還好吧?”
劉武漢又嘆了口氣:“哪裡好得起來喲!我判了以後,我老孃把眼睛都哭瞎了。她半年來接見一回,總是我弟弟牽著她,從武昌小東門到這裡來要轉好幾次車,我總是叫她莫來,她又不肯,真是沒有辦法。”
“你出去了真要好好盡一點孝心,也不枉你老孃苦了一場。”鐵戈說這話時心在顫抖。
但奇怪的是劉武漢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悲慼,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與自己毫不相干。他想,劉武漢也許早就心如枯井了。他又記起了老劉說的那句話:“人落枯井心自死。”
劉武漢拿起地上的碗說:“進車間吧,外面太冷。鐵戈,打羊角結還是要學,不然你以後麼樣獨立擋車?郭喜生還有兩個月就要刑滿了,他的那兩臺車將來就是你的。你呀你,莫看你長得高,人在矮屋簷,還要把頭低,聽我的話錯不了。另外還告訴你,在勞改隊千萬不要和別人亂結交。我們中隊球隊和宣傳隊裡面的幾個人都還可以,但也不能太相信了。監獄是一個人人自危的地方,關鍵是嘴巴要穩,莫亂說話。你要是亂說馬上就有人向幹部彙報。我們這個小組有三個人要注意,一是執行員顧會營,他是五七年漢陽學潮的頭頭之一,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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