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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毫不相干。她非常需要把這些事情痛痛快快地和他說一說,要不然,那好像是永遠隱藏在她心底裡的一個恐怖的世界。
這樣想著的時候,立刻往事如潮,她知道今天晚上一定要睡不著覺了。那天天氣又熱,下著雨又沒法開窗子,她躺在床上,不停地扇著扇子,反而扇出一身汗來。已經快十點鐘了,忽然聽見門鈴響,睡在廚房裡的女傭睡得糊里糊塗的,甕聲甕氣地問:“誰呀?——啊?——啊?找誰?”曼楨忽然靈機一動,猜著一定是慕瑾來了,她急忙從床上爬起來,捻開電燈,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裳,便跑下樓去。那女傭因為是晚上,不認識的人不敢輕易放他進來,那人穿著雨衣站在後門口,正拿著手帕擦臉,頭髮上亮晶晶地流下水珠來,燈光正照在他臉上——是慕瑾。
他向曼楨點頭笑道:“我剛回來。聽見說你住在這兒。”曼楨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他,馬上覺得萬種辛酸都湧上心頭,幸而她站的地方是揹著燈,人家看不見她眼睛裡的淚光。
她立刻別過身去引路上樓,好在她總是走在前面,依舊沒有人看見她的臉。進了房,她又搶著把床上蓋上一幅被單,趁著這背身去鋪床的時候,終於把眼淚忍回去了。
慕瑾走進房來,四面看看,便道:“你怎麼一個人住在這兒?老太太她們都好吧?”曼楨只得先含糊地答了一句:“她們現炫…書…網…提…供…下…載在搬到蘇州去住了。”慕瑾似乎很詫異,曼楨本來可以趁此就提起她預備告訴他的那些事情,她看見慕瑾這樣熱心,一聽見說她住在這裡,連夜就冒雨來看她,可見他對她的友情是始終如一的,她更加決定了要把一切都告訴他。但是有一種難於出口的話,反而倒是對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可以傾心吐膽地訴說。上次她在醫院裡,把她的身世告訴金芳,就不像現在對慕瑾這樣感覺到難以啟齒。
她便換了個話題,笑道:“真巧了,剛才會碰見你太太。
你們幾時到上海來的?“慕瑾道:”我們來了也沒有幾天。是因為她需要開刀,我們那邊的醫院沒有好的裝置,所以到上海來的。“曼楨也沒有細問他太太需要開刀的原因,猜著總是因為生產的緣故,大概預先知道將要難產。慕瑾又道:”她明天就要住到醫院裡去了,現在這兒是她母親家裡。“
他坐下來,身上的雨衣溼淋淋的,也沒有脫下來。當然他是不預備久坐的,因為時間太晚了。曼楨倒了一杯開水擱在他面前,笑道:“你們今天有應酬吧?”慕瑾笑道:“是的,在錦江吃飯,現在剛散,她們回去了,我就直接到這兒來了。”
慕瑾大概喝了點酒,臉上紅紅的,在室內穿著雨衣,也特別覺得悶熱,他把桌上一張報紙拿起來當扇子扇著。曼楨遞了一把芭蕉扇給他,又把窗子開了半扇。一推開窗戶,就看見對過一排房屋黑沉沉的,差不多全都熄了燈,慕瑾岳家的人想必都已經睡覺了。慕瑾倘若在這裡耽擱得太久了,他的太太雖然不會多心,太太孃家的人倒說不定要說閒話的。曼楨便想著,以後反正總還要見面的,她想告訴他的那些話還是過天再跟他說吧。但是慕瑾自從踏進她這間房間,就覺得很奇怪,怎麼曼楨現在弄得這樣孑然一身,家裡人搬到內地去住,或許是為了節省開銷,沈世鈞又到哪裡去了呢?怎麼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結婚?
慕瑾忍不住問道:“沈世鈞還常看見吧?”曼楨微笑道:好久不看見了。他好幾年前就回家去了,他家在南京。會,又說了一聲:“後來聽說他結婚了。”慕瑾聽了,也覺得無話可說。
在他們的沉默中,忽然聽見一陣瑟瑟的響聲,是雨點斜撲進來打在書本上,桌上有幾本書,全打溼了。慕瑾笑道:你這窗子還是不能開。道:“隨它去吧,這上頭有灰,把你的手絹子弄髒了。”但是慕瑾仍舊很珍惜地把那些書一本本都擦乾了,因為他想起從前住在曼楨家裡的時候,晚上被隔壁的無線電吵得睡不著覺,她怎樣借書給他看。——那時候要不是因為沈世鈞,他們現在的情形也許很兩樣吧?
他急於要打斷自己的思潮,立刻開口說話了,談起他的近況。他說他在六安雖然是個土生土長的人,當地的官紳始終認為他這人的行徑有些可疑,在這種小地方辦醫院,根本沒有錢可賺的,使人疑心他一定是有什麼作用。他說:“其實我這人最最腦筋簡單了,我自己知道能力也有限,就只想在極小的範圍內做一點有益的事情。但是這個話說出去,誰也不能相信。所以我跟他們這些人也很少來往。蓉珍剛去的時候,這種孤獨的生活她也有點過不慣,覺得悶得慌,後來她就學看護,也在醫院裡幫忙,有了事情做也就不寂寞了。”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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