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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不禁冷笑一聲:“汝是煉氣士,可也是真正的宵小!”“何所謂宵小?”靳賢朗聲笑道:“區區不隱姓名,不匿行跡,引百姓取積存之糧而使免為餓殍,圍大人於高阜之上而不相加害,大人反以我為宵小嗎?”
“煽動亂民,攻掠郡縣,哄搶糧食,按律就當大辟,”我才不會被他這段似模似樣的話唬住,於是繼續冷笑說,“你還敢孤身前來見我,膽子倒真不小呀!”說著把手舉起來,只待他再放一句屁,就招呼衛士們將其當場按倒。
靳賢把脖子一梗,竟然也冷笑起來:“祖聖有云:‘民為社稷先,饑民者,殘也,飽民者,仁也。’區區為使民飽,不惜己身,致幹國法。區區但有一言,請大人垂聽,然後執而殺之,並無怨言!”
我點點頭:“好,你說。”得到我的允許,靳賢清清嗓子說道:“國家動亂,暴民紛起,非僅當道小人之罪,崇韜、國岸,固當殺之以謝天下,而唯此並不足以抒國難,定危局。豪強大族,連阡並陌,兼併土地,百姓無所躬耕,欲求一飽而不得,怎能不揭竿而起?大人手刃奸賊,匡正朝綱,為天下仰望,而不能變更舊制,消除隱患,唯孜孜以求小節,譬如大木將傾,不正其本,修枝剪葉能竟何功?!”
說到這裡,他屈一膝跪下,並且反背雙手,大笑道:“這一番話,大人若能聽進去一分,實行半分,是天下蒼生之福,而區區之功,豈止拯救懷化數百饑民,便頭斷肢殘,又何足為憾!”
說實話,他這一副捨生取義的臭面孔,讓了多少有點讓人反胃。古書上常能看到仁人志士慷慨死諫的描述,讀了令人熱血沸騰,但這種情境似乎只應該存在於史籍中,存在於虛幻的傳說中,放到今時今日,總感覺脫離現實,很不搭調。我如果不是司徒,如果還是個小小的縣長,或者北營校尉,或者中尉吧,一定會嘲笑對方的滑稽,然後命人當場斬斷那根似乎很硬的脖子。
然而現在我是司徒,我在這個職位上呆了半年有餘,事務倥傯,每天拆東牆補西牆,搞得焦頭爛額。我本不是一個勤勉的人,然而身處局中,看到國家體制千瘡百孔,似乎隨時都會傾塌,總忍不住為其擔憂,忍不住要去做一點事情。然而做事真的很難,做官其實更難,這就使我對靳賢所說的那番大道理,多少有一點點感同身受。
雖然他的表情很可笑並且可厭,雖然他的態度實在太過張狂,然而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這種道理,其實對國政瞭解多一點,人人都會明白,雖然他一個鄉下煉氣士能有這般見識,確實令人欽佩。然而重要的是,不是醫者,就算明瞭病症為何也不知道該怎樣對症施治。我很想治理好國家,就算不怕被萬世唾罵,也怕自己存身的這座大廈竟然在自己還在世的時候就傾垮下來,然而我找不到治理好國家的良方。靳賢膽敢不要命地在我面前口出狂言,難道他有什麼妙策嗎?
我坐在車廂裡發愣,四周圍的空氣好象凝固了似的。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再看看靳賢,他還跪在車下,用非常熱切的目光仰望著我。我想要和他好好交談一番,問問他是否確有治國平天下的良策,然而似乎轉換態度的時機已經錯失了。按照古籍上的種種記載,明君聽到臣下的死諫,總會立刻變容,或者跳下車來,或者站起身來,朝對方深深一鞠,口稱:“寡人不敏,請先生教我。”然而我愣了那麼長時間才玩這套把戲,也未免太過滑稽了。
又瞟了靳賢一眼,不得不承認,我實在很討厭這個人以及他現在的態度,即便想要向他問計吧,即便最終把他留在身邊參與謀劃吧,也得先殺殺他的威風。於是我輕輕一擺手:“拿下了。”
當天晚上,我在驛舍里居住,叫人把靳賢押來。那傢伙早就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兩道眉毛更加倒掛,彷彿在哭,讓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我讓他在對面坐下,然後屏去眾人,開口問道:“你們靳家在懷化是顯族嗎?”
靳賢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我會這樣開篇。他回答說:“是,區區家中有田八百頃。”我點點頭:“我家在雲潼有田千頃,你我都是大族出身。”
頓了一下,觀察一下那傢伙的表情,我才繼續說道:“世家大族,乃是國家的根基,根基穩固,自然國本牢不可催。然而根基若是過於龐大,枝葉反而會日趨凋零。你白天所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如果要限制世族,你我兩家皆在限制之列,你這樣做,不怕愧對祖先嗎?”
靳賢直了直腰桿,回答說:“人先有國,然後有家,能使國本牢固,祖先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榮光,怎麼會怪責呢?區區又有何慚愧呢?大人自任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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