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部分(第1/4 頁)
新峰大笑,但大笑過後,眼中似有隱隱悔意——那個“玩”字,果然觸動他的心思了。他舉起一杯酒,粗聲嘆道:“醉酒當歌,人生幾何。老弟,咱們幹!”酒杯“當”的一碰,兩人同時飲盡。這時,子駿的手提有則簡訊發來,是小青催他快點行動。子駿看過簡訊,把手提丟到一邊不理睬。新峰笑嘻嘻問:“女人約你?哈哈,你也分身無術了。”
子駿隨口說:“不是,是我的一個學生髮來的,問我考試的題目,我怎麼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以透露呀。”
新峰信以為真,有所感觸地說:“現在的學生可精了,還會巴結老師,哪像我們以前啊,老師叫東,我們就不敢往西,傻里傻氣的。”
話頭一起,子駿也把心事暫擱一邊,緩緩呷了口酒說:“很多人都罵學校教的怎麼怎麼不好,輪到自己做了老師之後,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無所適從,——既要教好學生,也不能太累著自己——就算是累死了,還不一定能教好學生,唉……”
“是啊,自己快累死了,兒女還是沒有長大……”新峰點起一支菸,感慨地說,“只是我想不到,你這號大魔頭,東拉西扯的怎麼會幹起老師這行來了?說出去怕是沒有人會相信吧。”
子駿自失地笑了,摘下眼鏡拿衣襬擦拭著,“也是機遇使然……說真的,當初畢業時,我以為自己真的會跟學校永別了,誰知道現在又回來了,仿如隔世啊。我本想隨便在學校裡混兩三個月,讓我媽、我伯父滿意就算了{炫·書·網·提·供},可現在我還真不捨得走。”
新峰笑道:“呵呵,我覺得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啊,越來越像老果子了。還記得的嗎,你以前賭紙牌賭輸了,連家也不敢回呢。”
“你別總拿我小時侯的事來取笑好不好。”子駿也笑,“是啊,以前我是壞到家了——自己壞就算了,還要教人學壞,不僅教人學壞,我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多聰明。誰知道,到頭來我要教人學好時,又力不從心了。”
新峰揉揉微微發紅的眼睛,誠懇地說:“以你的才幹,待在學校顯確實屈才了。如果哪一天你幹膩了,想換換環境,不如來幫大哥的忙吧,打虎不離親兄弟,大哥盼著你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哥覺得你無論在什麼地方工作,都不如在學校裡好。你以前造學校的反,並不是你討厭學校,只因為你性格叛逆,看不慣一些事,就自己動手去改變,再加上你又喜歡標新立異,不喜歡平淡無奇,所以才會搞出那麼多花樣來。其實你心裡是比誰都緊學校的,可惜多數人都不理解你,把你當尋常的壞學生看待了。老弟,你千萬別洩氣,讓你做老師,是屈才了,但是老師雖然平凡,卻可以教出不平凡的學生,——你要能教出幾個不一樣的學生來,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子駿嘿然。大哥的話說到他的心坎裡面去了,他的心中似喜似愁,喜的是自己得到大哥的理解,愁的是自己的現狀:他不屑於隨波逐流,便自成一體,做出許許多多令人歎為觀止的大事。可往事隨風,以往敢作敢為、放浪不羈的大魔頭,現在不還是每天老老實實上班,乖乖遵循那一章章一款款瑣瑣碎碎的規章制度嗎?他以前的瀟灑、魄力,恐怕要緣盡於此了。
邱吉爾說過,民主是一個無奈之舉,它顯然不是一個解決人類問題的最好的辦法,——當初希特勒上臺,不就是採用民主的方法一人一票選上臺的嗎?——但它是最差的辦法中最好的一個。法治亦是一項無奈之舉。道不拾遺、夜不閉戶只是幻想,畢竟龍生九子好壞不一,人民的素質不可能都在同一個層次,所以只能用法治來維繫相對平衡的狀態。——子駿是成年人了,不得不遵守這條遊戲規則,於是,他和所有人一樣,個性被壓縮在一個框架裡,人,也漸漸活得像相框裡的一張相片了。
油然間,子駿聯想到三條槍:人總是習慣在別的人身上找尋自己的過去,子駿喜歡和三條槍交往,也正因如此——這三個小調皮蛋和以往的自己不是很相像嗎?可是數年之後,難保他們在喝得半醉時,沒有與子駿類似的回憶和感嘆。學生在學校學到了“一二三四”,學到了“ABCD”,但學校最大的作用卻不在此——它最大的作用是將許許多多人聚集在一起,讓冷暖虛實、七情六慾把他們互相塑造成“社會動物”的雛形。這或許不是辦學者的初衷,——同理,婚姻最大的作用不是相親相愛傳宗接代,而是讓雙方發現時方的缺點,然後給離婚的人和拒絕結婚的人於口實,——這當然不是結婚者的初衷。
當然,三條槍是不可能像子駿這樣想得這麼深這麼遠的,因為他們僅僅生活在學校這座小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