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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記憶當中,會這樣輕輕喚著他的名字,擁抱他的人,早已經在他幼小的雙臂間,冷硬,死去。
海喧的眼神沉冷下來。
十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媽媽就這樣,在唇畔最後一次,呢喃他的名字,然後緩緩閉上眼睛,一點一點,在他細瘦的臂彎之中,失去溫度,任憑他怎樣哭喊搖晃,卻再沒有醒來。
他就那樣一直一直抱著媽媽的屍體,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動,不語,直到——樓下有人聞到異味,報警。
警察將他強行帶離媽媽屍體的時候,他已經就那樣守著媽媽,整整四天,不吃不喝,彷彿小小的身體裡的那個靈魂,已經隨同媽媽一起。
他後來的記憶,是從福利院見到養父任遠山開始的。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以及多次前來做筆錄的警官,都不能使他開口,直到養父任遠山的到來。
彼時,養父尚年輕,還沒有白髮,稜角分明,意氣風發。
“讓我和這孩子單獨呆一會兒,可以嗎?”
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卻是不容置疑的氣勢。
福利院的阿姨和社工將小小一間會客室讓給了他們。
那一天的談話,是他埋在心裡的一個種子,一個勇敢活下的,希望的種子。
從此以後,他作為任遠山的第三個兒子,以任海喧之名,活了下來。
然而心底某處,那個叫“小邕”的五歲孩子,一直都在。
嬉笑怒罵的任海喧,以及憂傷鬱結的小邕。
每當媽媽忌日的時候,心底憂傷的五歲的小邕,就會浮上來,茫然而痛苦。
小邕會去夜遊,會一次又一次回到他和媽媽生活過的地方,似乎想找回媽媽的幽魂,哪怕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然而夜遊的小邕,沒有遇見屬於媽媽的一縷幽魂,卻碰見了那個白衣狼狽的女孩子。
痛苦,漸漸失去生命力,絕望而哀傷。
他想,媽媽當時,也是這樣的吧?
所以,他救了那個女孩子。
所以,當那個女孩子對他說,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的時候,角落裡的小邕說,邕。
原來,她就是當時的那個女孩子。
月絕情。
絕情愣愣地與海喧對視了一會兒,直到身上泛起雞皮疙瘩,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穿衣服,扯過亞麻被單,輕輕裹在身上,絕情想,需要尖叫麼?看起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以目前的情形看來,昨天,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海喧走到床邊,將手裡的玻璃杯遞給絕情。
“喝點水罷。”
絕情一手抓緊胸前的床單,一手接過玻璃杯,輕輕放到唇邊,抿了一小口。
水是溫熱的,口感適中。
絕情一仰頭,將一杯水都喝了下去,緩解口乾症狀。
“餓不餓?最好喝些粥。”海喧從絕情手裡拿走空玻璃杯,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
絕情搖了搖頭,她現在不覺得餓,只覺得異常疲乏。
“這是麥角酸二乙基醯胺的副作用,因為你一次性攝入了不小的劑量,所以今後幾天,你都會有這樣的感覺,覺得疲累,渴睡,提不起精神,短期記憶力減退……”
看見絕情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海喧嘆息,“就是俗稱‘約會強姦藥’的LSD。如果有時間,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希望神經沒有受到永久損傷。”
可是海喧知道,迷幻藥可以使神經纖維腫脹,隨後使之變細、死亡,彷彿乾枯的樹枝。三個月後,神經細胞開始重新生長,但卻無法恢復到以前正常的狀態。
海喧無法確知,這樣大劑量的麥角酸二乙基醯胺究竟會對絕情造成怎樣難以挽回的傷害。
有一刻,他忽然希望自己不曾就那樣將注意力從她身上轉開,而是一直她,那麼,也許,僅僅是也許,他可以避免她攝入迷幻藥。
絕情拄著腦袋,那個醫藥公司的小開,遞給她的香檳裡,想必就是羼了這個麥角酸二乙基醯胺罷?
所以當她喝完香檳,沒過多久,就覺得渾身發熱,四肢漸漸失去控制,視線模糊。
絕情彼時只想逃,她再不能讓別的人,左右她的意志,操縱她的人生。
哪怕她必須失去自己的貞操清白,那麼,也要由她自己主宰。
所以她以上洗手間為藉口,逃了。
然後,她在黑暗而充滿潮溼味道的車庫裡,被眼前這個魁梧的男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