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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人們對風水先生的話從來都深信不疑,一方面因為他們是這方面的專家,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因為鄉里人對鬼神的無限敬畏……
隨著時間的推移,廚房也就忙碌起來。刷鍋、洗碗、切肉、摘菜、攢火、做飯,死去的人要安葬,活著的人也要吃飯。這麼多客人,吃飯要分好幾輪,就在外面的院壩裡擺著桌椅、板凳,輪流開席吃飯;晚上睡覺,農村沒有旅館,遠處而來的客人,就安排到附近的這家住幾個人,那家住幾個人,這一切都有關山叔幫忙安排,倒也井然有序。
農村的生活很簡單、枯燥,婚喪嫁娶是人們共同的大事。雖然只是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這根田坎到那根田坎,可是畢竟調劑了生活。如果,不是特別的農忙季節,姑、舅、姨、表,遠親近鄰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聚到“過事”的那家,做客的做客,幫忙的幫忙,相互打聽家常:某某的女兒出嫁了,嫁到了哪裡;某某的兒子娶了誰家的閨女;誰家生了兒子;誰家蓋了新房子;誰去世了……一切能夠談論的話題,都有交流的必要。所有參加葬禮的人,都要等到葬禮結束以後,方才慢慢離去,這期間便聚到一起交流情感、交換資訊,這是難得的聚會,儘管是喪事,只要死者不是夭折的人,大都辦的熱熱鬧鬧的,悲痛是逝者的家人,對於客人而言,悲痛只是一小會兒,參靈祭拜結束,悲痛就跟著結束了,他們不用顧及主人的情緒,意氣相投的聚到一起,坐在火爐邊,喝著茶,嗑著瓜子,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家常,讓累積許久的話題得到充分的交流。所有的事情都是這麼辦的,所有的人也都這樣,所以主人家不會覺得客人失禮,更不會怪罪什麼。
剛開始,雁鴻看見剛來時客人哭的悲痛欲絕,轉眼間又看見他們喝著茶,有說有笑,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的情感怎麼轉變的這麼快?等到她看見嫂子英蘭,她幾分鐘以前陪著客人嚎啕大哭,幾分鐘以後,又陪著客人談笑風生,更是覺得莫名其妙。無論哪種情形,無論內心多麼悲傷,雁鴻都不會放聲大哭,可是,在喪事中,無論如何她也笑談不起來。雁鴻遠遠地注視著他們,禁不住想到:“他們的悲傷是真誠的,不過也是短暫的,他們把生死看得這麼平常,或許,他們更能夠坦然的直面死亡吧!”雁鴻回過頭看了看遠處的許書偉,他整天站在屋前的小路上,一有客人到來,他就連忙下跪行禮,然後,客人會攙扶他起來。而華偉呢,兩、三天內,要跑完所有的長輩親戚,這會兒或許正挨家挨戶的報喪、挨家挨戶的下跪呢。這是這裡經久不變的風俗,“孝子”是必須下跪的……
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客人,他們當然不會空手而來,除了他們的悲傷、眼淚,還有二、三十斤穀子,或者幾斤麵條,或者現金,這既是慰問品,也是一份人情,專門有人做記錄。送穀子的人佔絕大多數,在這個落後的窮鄉僻壤,穀子因為可以填飽肚子,在人們的心裡是神聖的,因而被賦予了貨幣的一般職能,有了一定的流通價值。
第四天,來的客人中有三位年輕姑娘特別引人注目,她們的年齡都在十七、八歲上下,梳著流行的髮型,穿著色澤豔麗、做工粗糙、布料質地低劣,但是款式新穎的時裝,手上戴著因為太大,反而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假的寶石戒子,脖子上戴著裝飾項鍊。她們三個人自始至終坐在一起交頭接耳,彷彿已經不屑與其他人說話。她們相互之間不再說當地的方言,而是說著有些蹩腳的、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加之,她們與眾不同的穿戴,一看就知道,她們是外出打工回來的,她們刻意要與眾不同,不過是顯示自己與從來沒有出過門的鄉里人是不一樣的,她們到過大城市,是見過市面的、有些“體面”的人。她們很快就學會了否定,用半道上學來的所謂的“城裡的時髦”,來否定自己生長期間的“土地的真實”,來否定自己曾經雖說貧窮、但是勤勞樸實的生活,不經意間往往會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她們的言談舉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的典故,然而,她們自己卻並不知道,她們太年輕了,正得意於自己的改變、自己的“進步”呢!雁鴻看著她們,為她們在生活的壓力下,過早的喪失了生命中的淳樸秉性而感到遺憾。她們可沒有意識到自己丟失了珍貴的東西,反而自鳴得意,旁若無人的談論著她們感興趣的幼稚無聊的話題。
雁鴻從她們身邊走過,不打算和她們說話。卻被一隻手輕輕扯了扯衣角,雁鴻回過頭看了看,只見其中一個姑娘衝她淺淺一笑,隨即央求到:“我們說說話吧!”雁鴻坐到她們旁邊,一時她們都不知從何說起,沉默中,雁鴻看見她們神情尷尬,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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