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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將軍之性命。”
空氣凝固,在後面靜靜聽著的陸棲鸞也是一驚; 隨後便見東滄侯倏然握緊了手指; 隨後又鬆開; 猛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聲。
陸棲鸞看得到,他掌心隱約咳出一些猩紅之色,正要去叫大夫時; 東滄侯擺了擺手,啞聲對紋絲不動的謝端道——
“前有荊軻刺秦,為解國難,取樊於期之首級取信於強秦;後有曹魏趁國亂,挾天子以令諸侯,權傾天下。我本以為你有荊軻之志,卻行曹魏之事,卻是看不明白了,你心中尚明淨否?”
謝端未如以往那般言辭機鋒,而是直言道:“有儲君在朝,總好過東楚無主,縱然皇權旁落,至少有人把江山一肩挑起,有何不可?”
皇帝十年圖治,如今雖有汙吏橫生,但相較十年之前讓百姓苦於戰亂,已稱得上是中興之世。
陸棲鸞是知道的,她年幼時,街頭巷尾總徘徊著乞討的流民,隨著她慢慢長大,那些破敗的房屋,荒廢的農田,襤褸的農戶都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清平。
這個帝國正在蛻變,儘管這種蛻變是膝行著的,過程中有著穢羽旁生……
他要做那穢羽了。
東滄侯再度咳了起來,推開侍婢喂來的藥,道:“你終究是放不下前朝遺臣之仇,老夫如今沉痾,管不住你了,你還有什麼,一併說了吧。”
“請侯爺……交出軍權。”
一片寂然中,所謂養虎為患,到底還是反噬回來了。
東滄侯手裡的軍權,可調動宮中禁軍,若有人意欲謀反,則必要先奪禁軍。
“那你要從我手裡搶。”陸棲鸞說道。
他變了,她也變了,一場冬雪淹沒了遙遙相對立的視線,分明昨夜還恍然夢見對方在湖畔聽風輕語,待雪靜風消後,卻是一個權傾朝野,一個鐵胄加身。
漠然相對,分毫不見柔色。
“你讓我惱心了。”謝端似乎並不欲爭論,朝門外走去,“給你家中去封家書吧,待冬雪稍過,令尊堂要遠遊了。”
陸棲鸞掐著手心,她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要連累父母遭貶,卻沒想到,下達命令的是謝端。
她終於按捺不住追出門去。
“謝端!”
被喊的人,步子未停,又聽得她質問道——
“你就這麼想逼我嗎?!”
“是。”
滿園霜雪入眼眸,他定了心思,此行絕不回頭時,卻聞得身後一聲輕顫——
“侯爺?”
身側跑來許多面色焦急的醫者,片刻後,房內隱約傳出一聲人之將死的低泣。
混亂中,陸棲鸞對他說道:“謝端,你當真放得下嗎?”
眉睫間的蒼白之色漸漸透明,化作一線水色,卻在未落前便消失殆盡。
“本相,放得下。”
這就是他的回答,今後,再也不是寄情山水的文人,而是權臣。
……
除夕夜,本該是京城人家共享天倫的年節,年邁的官吏卻不得不早早起身,挑了件樸素的緇衣,去了東滄侯府。
侯府門前掛起了白綾,府外兩條街,皆讓訓誡的軍士清空,留給喪儀隊伍來往。
臬陽公來得極早,他也一樣老邁,本該臥病,今日卻堅持親身前來。
“今日是誰主持喪儀?謝無敬人呢?”
臬陽公似有微怒,他昔年與東滄侯齊名,乃是軍中兩大柱石,有過命的交情,此時一來不見東滄侯義子,自然怒上心頭。
正堂裡走出一人,一身縞素,躬身拜道:“見過公爺,謝公國事纏身,府中喪儀由我主持。”
“是你?”
臬陽公心頭火氣一滯,道:“當日聽聞你實乃陸延之後,老夫還不信,沒想到這府中出了事,卻是你一個丫頭出來頂著。”
“公爺過獎了,裡面請。”
臬陽公身後跟著的大小官員嘖嘖稱奇……前段時日聽說這陸大人是西秦出身,後來又聽人說是栽贓陷害,實則乃是東滄侯陸延的遺珠。
……看這身形氣度,倒真是頗有東滄侯昔年遺韻。
將臬陽公迎入了靈堂後,外面的侯府家僕又報道——
“梟衛府府主,武威大統領,趙玄圭到!”
梟衛……
梟衛到處,必有枝節橫生。
“丫頭。”臬陽公顯然是知道她在梟衛的案底沒清,靠著侯府庇佑才沒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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