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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橫波從沒聽他說到這個,一時怔住,想到耶律祁不是個外向的性子,會說出這話,想必這樣的心理壓力很沉重了。
可是許平然是他的仇人,她不認為他殺她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或許,是最近大家壓力都太大了吧。
身側裴樞撕心裂肺的嘔吐聲又響了起來,吐也罷了,還砰一下跳下車去,這人醉歸醉,卻依舊跑得很快,迎著風向前奔跑,一邊跑一邊撕開衣襟,對著空曠的黑暗大叫:“來吧!來吧!來一刀!”
午夜的雪又薄薄涼涼地落下來,他的臉和胸膛卻泛起赤紅,那是在心頭灼燒不盡的火,那火是無盡的內疚和自責,毒一般噬咬,無窮無盡,冷雪不覆。
七殺追了上去,將他硬拖回來,拖回驛館,按捺在床上,景橫波看這模樣,也不能放心,無奈之下,親自下廚,讓擁雪教她燒了一碗醒酒湯,端去給裴樞。
她和裴樞在那晚之後,沒有過直接交流,她避著裴樞,裴樞也避著她,兩人之間隔著孟破天的死,她自己還有無法排解的巨大痛苦,根本無心再去寬解他人。她等待著他慢慢想通,然而此刻忽然又覺得自己的置之不理,過於自私。
有些話總要說開,有些事總要面對,裴樞那樣性情激烈的人,如果不能發洩,遲早會毀了自己。
她去燒湯之前,再三囑咐紫蕊早些休息,不要再出門,隨即和擁雪去了廚房。
醒酒湯燒好,她親自端了去裴樞住處,還沒敲開門,忽然聽見後頭擁雪有些凌亂的腳步聲,“陛下,不好了,紫蕊不見了!”
景橫波手一顫,“啪嚓”一聲,湯碗碎裂在地上。
……
趁夜策騎再入城。
當夜,沉鐵王城靠近王宮的百姓,都聽見了急如驟雨的馬蹄聲。
他們很驚訝,這夜半時分,誰還敢策馬當街,還是往王宮方向。百姓們透過門板縫隙,看見著黑底紅邊軟甲的橫戟軍精衛,風一般飆過,在隊伍的最前方,隱約有女王的旗幟招展。
百姓們更驚訝了,半夜點齊護衛,招搖過市,等同於挑釁,女王和大王如此交情,這是怎麼了?
景橫波帶齊了所有護衛,同時傳令城外駐紮的護軍入城,她甚至迎著大家詫異的目光,下令城外橫戟軍再派出傳令兵,調動附近玉照龍騎。
這下連裴樞都酒醒了一半,怔怔地問:“玉照龍騎什麼時候到了沉鐵附近?”
景橫波手腕繞著韁繩,目注黑暗,聲音幽渺,“在你頹廢酒醉的時刻。”
裴樞轉頭盯著她,滿是血絲的眼眸看來有些駭人,景橫波轉回頭,並不避讓,她看起來是在笑,笑意裡卻微帶譏誚,裴樞忽然有點不敢接觸這目光,有點難堪地轉過頭去。
“我也很想喝酒,想大醉一場,想拋開一切,想狂奔到世界盡頭,把這見鬼的人,見鬼的老天都大罵一頓。然後尋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等自己老去爛成白骨。”景橫波策馬不停,在他身後聲音清晰,“因為我也很痛苦,當我親眼看著他落入琉璃沼澤,當我親眼看見我安排的後路卻成為了他的死路,當我親眼面對信任的人再次當面背叛,當我終於明白我的粗心大意,終於明白這一次他的離開或許就是永遠,明白我最想對他說的那句話也許他永遠都不能知道的時候,裴樞,我的痛苦,不會比你少。”
不僅裴樞霍然轉頭,連周圍耶律祁和七殺等人也都忽然勒了馬。
當日發生的事,景橫波一直沒和任何人說,但宮胤再次失蹤,天棄沒回來,誰都知道發生了變故,只是不忍問不敢問,然而今夜終於聽見她親口說起,忽然便覺得心驚。
景橫波馬速很快,卻依舊不停地說下去。
“切膚之痛確實只有自己知道,但要不要將這疼痛再加倍或者強加於別人,卻是自己的選擇。我曾是軟弱放縱的人,然而這幾年,和他的分分合合,教會了我習慣人間的變故和痛苦,我沒有買醉的時間,因為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有重要的朋友需要我的保護,我還有存在的意義,就為了這意義,我願意咬牙存在。”她轉頭,一鞭子抽在裴樞馬上,“失去和內疚的人,不是你一個。裴樞,別讓我忘記在天灰谷死亡絕境之中,都不曾沉淪,帶領所有兄弟掙扎求生的那個人。”
裴樞的馬發出一聲長嘶,不滿這忽如其來的挑釁,裴樞雙臂勒緊,手背上青筋炸起。
景橫波已經不再說什麼,從馬上閃身向前,前方就是王宮了。
幽淡月色裡她背影筆直,眾人凝望著她依舊纖細的背影,眼神裡浮出疼痛和欣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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