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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街邊酒館燈光寥落,酒客們漸漸離去,最後只有一人,對月獨飲。
他一邊飲,一邊自言自語。
“怎麼可能,我那一推,用了巧勁,他的輪椅,頂多出門就停,怎麼會一路在街上滑出去?”
“一定是這小子使壞,故意趁勢讓輪椅後滑出事故,好栽我贓!”
“砰。”他恨恨擂一下桌子,嘎吱一聲,桌子又裂了一條縫隙,他煩躁地道:“換一張!”
店家不敢羅唣,趕緊換桌,反正這酒客豪闊,一進門就扔出了一錠銀子,便是把這小店的所有桌子都砸壞,也抵得夠。
再劣的酒,再好的酒量,都敵不過十分愁腸,裴樞已經快要醉了。
他覺得很鬱悶,鬱悶的不是景橫波的不假辭色,而是這種憋屈的被誤會。
滿地都是酒罈,堆得人無處下腳,都是他一人幹掉的,可惜幹掉再多,似乎都不能澆熄心中烈火。
“女人嘛……都是衣裳,想穿就穿,想換就換,幹嘛為一件衣裳……”他打個呃,“上心呢……”
手一傾,半壺酒倒在袍子上,小二趕緊過來收拾,聽得那句衣裳不衣裳,以為他要換衣裳,急忙殷勤地問,“客官可是要換衣裳?小的為您去成衣店買……”
“換……換……換你孃的蛋!”裴樞霍然抬頭,眼睛血紅,暴怒地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爺這輩子好不容易看中一個,你叫我換,你敢叫我換?嗯?你敢叫我換!”
“爺……爺……”小二魂飛魄散,在他手上掙扎,“是是是,您想換就換,不想換就不換……”
“不換!滾!”裴樞一撒手,那小二炮彈般被扔到後堂,老闆趕緊接住,一把扯了趕緊躲入後堂,再也不出來了。
裴樞以手撐著頭,髮髻亂了,黑亮的長髮垂下來,看起來不覺散漫溫順,反更多幾分凌厲殺氣。
有些夜客,看看他這造型,都不敢進店來。
卻有人在他身邊坐下了。
“想要,為什麼不去搶呢?”他柔聲和那個酒氣熏天的人說。
裴樞一動不動,似乎都沒興趣抬頭看他,垂下的另一隻手卻按在腰間,那裡有劍。
坐在他身邊的人,卻似乎根本不在意,從容地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人與人的關係,說到底就是需要和被需要的關係。你需要她,她不需要你,你讓她需要你,仰賴你,從此離不開你,自然就好了。到時候,便是你不要她,她也捨不得你了……”
他目光一閃,霍然抬頭,“你這話有理,你是誰……”
眼前卻無人。
如果不是一邊凳子猶自有餘溫,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剛才不過一夢。
裴樞站起身,託著頭,看一眼景橫波的客棧方向。
現在,她不需要他。
他又轉頭,看一眼,遠處上元城方向。巍巍雄城,於夜色中蹲伏等待。
她要去的地方。她會需要他的。
夜風裡卷掠過黑色的衣袂。
他直奔上元城。
女帝本色 第六十七章 好戲
“這是甜食?”
滿堂錦繡的凝雪閣內,錦衣人端然高坐,面對著滿桌的甜點心,臉上表情,似乎很驚訝。
黃內侍是明晏安的貼身內侍之一,被派來伺候錦衣人,當然也有監視並觀察的意思,現在這個善於觀人的老太監,從錦衣人臉上,明明觀察到“這是人吃的甜食?”這句話。
他正心裡慶幸,想這傢伙雖然驕傲過頭,但好歹還曉得給人留三分面子,沒說出來心裡話。
下一刻他就聽見錦衣人道:“這是人吃的甜食?”
黃內侍一口老血險些噴出喉嚨,他默默看過桌案上的點心:翡翠蒸糕、赤血糯、桂花糖糕、白果松糕、赤豆茯苓卷、香薷飲、玫瑰酥……青紅白黃,小巧精緻,桌案上擺開花團錦簇,香氣更是濃郁直撲人鼻,這都是御廚中專門負責點心的廚子拿手之作,也是宮中最好的點心,他深得明晏安寵信,也只吃過其中一兩種,至今想起來,還記得那般香滑輕軟,唇齒留香……
到這個傢伙眼裡,就變成了豬食!
更要命的是,他還能看出,這人不是故意做作,是真的覺得這些東西,無法下口。
黃內侍默默嚥下一口血,想著今日玳瑁王宮,可被這麼輕描淡寫,踐踏到了塵埃裡。
四面宮人臉色都不好看,有人似乎想發作,黃內侍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擺了擺,示意不可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