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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破天覺得,小屋裡的日子,真真可算是地獄。
床上的人傷勢太重,一直昏迷不醒,之前也不知道是藥用的不好,還是疏於照顧,他很多傷口都已經化膿,包紮的布條一開啟,那滿身腐肉的臭味,幾乎能把她燻暈過去。
而開啟布帶後那傷口,更是觸目驚心,黑的黃的紅的綠的,難以想象的顏色在那些綻開的紅色洞裡湧出,氣味可怕,視覺更可怕,有那麼一瞬間,她這樣大的膽子,都想扔下布巾,尖叫逃跑。
然而她死死咬住了唇,跪在床邊,用溫水給他一道道清洗傷口,盆裡的水的顏色很快同樣噁心,布巾一條條地換,溫水一盆盆地換,清洗完全部傷口,用了十八盆水,她渾身也溼漉漉的,連頭髮都粘在額上,似被一盆水從頭澆過。
之後再上藥……包紮……洗傷口的時候,注意力全在那些血肉上,她還不覺得,此刻洗乾淨了,她才驚覺面對的是年輕男性一絲不掛的軀體,這讓她又想扔下布巾逃脫,然而她最終還是咬牙站住,一個洞一個洞的塞藥,傷口很多貫通傷,她得抱住那身體翻來翻去,血膿沾了一身,那軀體軟綿綿如一堆死肉,絲毫使不上力,她不得不拋下少女的矜持和羞澀,拉開他的身體,抬起他的大腿,抱著他輕輕翻轉,少女光滑的臉頰,貼在那幾近喪失生命力的腐爛身體上……
太疲累太緊張,她沒有注意到,窗外悄悄站下的人影。
錦衣人似笑非笑,裴樞眼神晦暗如夜。
當日救孟破天,是他身為男子的責任感驅使,他沒有想過要回報,也沒有想過和感情有關的事,他遇見過那麼多女人,也因此明白,自己現在喜歡的,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然而此刻,那臭氣熏天,尋常人一進去就要吐出來的小屋裡,那少女默默所做的一切,讓他如鐵石堅剛的心,都隱隱震動。
是什麼讓她這樣堅持,這樣勇敢?
……
夜色漸漸深了,疲憊欲死的孟破天,拒絕了錦衣人護衛安排的睡覺地方,只要求了一條長凳,睡在床上人的身邊。她累得沾凳子就睡著了,但一翻身就掉下凳子醒來,一醒,她就立即撲過去看看那人傷情,查他的體溫和脈搏,拭去他身上冷汗。輕輕幫他翻身,以免背後傷口壓迫化膿。大半夜的又換了一次藥,廚房裡整夜開火燒著熱水,滿地裡扔下的帶血布條,黎明前天最黑的時候,她剛剛擦完那人額頭,頭一頓就睡著了,臉靠著那猙獰的臉,屁股滑稽地遠遠拖在板凳上。
窗外,一直站著裴樞,烏黑的眸子如夜色,閃著明滅的星光。
……
這樣的日子近乎煎熬,才第一天,孟破天的臉就瘦下了一圈,整個下巴都尖了,眼神幽幽的,也像個鬼。錦衣人倒不虐待她,好吃好喝都給她一份,可是那潮溼難聞的小屋裡,面對那樣的傷口和膿臭,誰吃得下?孟破天不過隨便喝些水,精神倒是十足的,可是那精神看起來又有點不大正常,目光灼灼,兩頰泛著不健康的紅暈,誰都看得出來,這姑娘是把巨大的壓力都擔了過去,可要是不成功,她就會像繃緊的弦一樣斷了。
裴樞已經無數次和錦衣人抗議,要麼停止騙人,要麼放他出去,錦衣人置若罔聞,也根本不靠近他,倒黴的護衛便成了火氣很大的裴樞的發洩玩具,最倒黴的是拉丁文,他在一次給裴樞送飯時,被他勒住了脖子,險些直接給勒死。
這日子到了第三天晚上,除了錦衣人樂在其中外,所有人都覺得受不了了。
然後那間小屋裡的燈,忽然滅了。
片刻後,屏住呼吸的所有人,聽見了孟破天的哭聲。
那個人,那個她辛辛苦苦伺候三天,一心想要保住他性命的人,終究還是死了。
孟破天抱著那扭曲可怕的屍首,壓抑三天的淚水終於落下,她哭,哭的是苦心白費,哭的是生命無常,哭的是以為遇見希望結果最後還是絕望,哭的是十七年首次少女心思如春水,到今日付諸東流……
她哭得撕心裂肺,夜鳥驚飛,院子裡護衛默默聽著,那些見慣生死,自詡也算鐵石心腸的護衛們,默默排隊走到了錦衣人的屋子裡。
錦衣人一看見他們那架勢便道:“滾出去。”
他可以自己心軟,卻不喜歡侍衛們心軟,屬下心太軟,敵人就有空子可鑽。
護衛們默默退了出去,中文臨走的時候卻道:“主子,你一定也不願意文姑娘這麼哭。”
錦衣人手一頓,片刻,嘆息一聲,憂傷且寂寞地道:“我明明是為她好,在幫她,為什麼所有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