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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的美,現在看來,未嘗不是仙境。可我當時真是怕極了,我發誓,走在無盡海面就像走在玻璃棧道上,這片青色的海洋慷慨地向我們展示深處的景象,當我走在上面,腳下是無數猙獰的妖獸,每一個都有幾十個幾百個幾千個我那麼大,陰森的尖牙閃爍著寒光。
他給我了這把刀,要我去殺那些浮上來吃我的妖獸。
我形容不出來那種戰鬥的狼狽,我甚至根本不覺得我是在戰鬥,那是一個幼兒在用指甲抵禦狼群,剛開始,戰鬥形勢是一面倒的,我剛在這頭巨鯊身上添了一道聊勝於無的傷痕,下一秒海蛇就纏住我的腳踝;我才精疲力盡地斬斷蛇尾,另一種劍魚一樣的小東西就躍出水面像我刺來;等我連滾帶爬地躲過這種魚,新的章魚一樣的東西又接踵而至……
再然後就是前主人溫暖的懷抱,和攻城掠地一般的吻。
我像是迫不得已的高空彈跳選手,橡皮條握在他的手上。我總是滿懷恐懼、不甘不願地跳下去,在最初一直瑟瑟發抖,哭得不能自己;後來我漸漸意識到他是個可靠的保護者,橡皮條在他手上,就是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我漸漸可以享受失重的快樂;最後他要是不拿著橡皮條,我簡直像菜鳥導購碰上無理取鬧的客人一樣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的程度是依次遞進的,我連刀都不敢揮出去,只會張著眼睛尖叫,看到妖獸張大的嘴就會快要昏厥,這時候第一次他來了,像是神降;我啊啊啊胡亂前刺畫圈,沒發揮什麼作用,只是劃破了一點妖獸的面板,淋了一身的血,這時候第二次他來了,像是神降;我學會在妖獸的攻擊下閃躲和找準時機下刀,我還是打不過妖獸,快要被吞進嘴裡。這時候第三次他來了,像是神降;我終於可以獨立殺死小一點的妖獸,正呼哧呼哧累得狗一樣喘,另一個巨大的妖獸一口把我吞進了肚子,周圍黑咕隆咚還有未消化的屍骨和腥臭,這時候第四次他來了,像是神降。
在他手裡,我是絕對無恙的。他在我心裡銘刻這一點,我不能不愛他,我不愛他還能做什麼呢?他帶我的心理落差遠超出我的承受範圍,唯有扭曲對他的感情,才能令我短暫地,感到一絲釋懷。
權威感來自於他的保護,或者說得更深一點,來自於他既能把持那條橡皮條,又能隨時選擇放手。
我的快樂是微小謹慎的,誠然那也是快樂,但那是令我痛苦的快樂。
他像是在玩一個養成遊戲,不然沒有辦法解釋他的所作所為。我從只會哭到殺死那些一個勁兒想吃我的妖獸時毫無負罪感,就像戰士人們殘忍地對待侵略者,反被稱讚為英雄;就像我連殺死一隻肉雞都會有負罪感,但打死蚊子不會。
這對我造成的改變是驚人的,太驚人了,所以我並沒有意識到。舉一個例子,假如你見過鄉下那種老式的殺豬匠,那種世世代代殺豬的殺豬匠,你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體弱的小孩子一見他就會哭,因為他身帶煞氣,良善地微笑時,也能隱約讓人感受到眼裡的兇光。
殺豬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殺妖獸和殺人又有什麼區別?
生命的盡頭巨大的獸類哀嚎著在水面翻滾,青色的血液噴泉一樣沖天而起,淅淅瀝瀝地落到海面上。死去的血會浮在海面,顏色略深於海,離體超過半個小時就會褪去腥氣,成為海的一部分。再怎麼巨大的妖獸在失去血液後都會變成一張空殼,這張空殼除了無盡海的海水會融化在任何一種材料裡。這張空殼會繁衍出死去的妖獸的後代,一隻或者無數只,徜徉在無盡海里。
在生命的盡頭妖獸也會流淚的……這種震撼遠大於殺人時死者的淚水。它們的形容醜陋,所以我總是會忽略它們也有“人性”,它們沒有人的軀體,但實際上就是人類的一種。
我那時候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世界上有無數種真實存在的悖論,傷害你的人讓你成長,刺痛你的人讓你堅強,殺死你的人讓你重生。糟透了,我不得不挫敗地意識到這場養成遊戲無比成功,我毫無疑問是他最為成功的作品,毫無疑問,他讓我堅強和殺伐果斷,他教會我許多東西。
我被粉碎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歪曲重組,有時候我回顧曾經的自己,會感到驚詫和憐憫。
那麼的,那麼的弱小、懦弱,那麼的不值一提。
她甚至會因為殺死了一個人而痛苦,多可笑,是她傷害了別人,又不是別人傷害了她。
可我又還記得那時候自己的三觀,我不僅記得,還記得再清楚不過。那真是罕見的美德,雖然不缺乏人性裡慣有的惡質,但那是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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