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部分(第1/4 頁)
那是他大腦硬碟所收藏的所有畫面中最高畫質的一部分,是他單獨存放的走馬燈劇場。
細微到,她每一次嘴角上揚的弧度。
一定有哪裡不對。
水和蜂蜜酒是現成的飲品,而把咖啡豆變成現磨咖啡則需要好幾道手續,更不用說法國人用按壓法制作咖啡時繁雜的程式了。
那麼,如果她怕他渴,正常情況下就應該先列舉最容易獲得的選項,把咖啡放在最後。如果她想為他提神,也應該把把咖啡放在第一位。
無論如何,就人們敘述方式的一般規律而言,她都不應該把咖啡放在中間。
他盯著沉沉黑暗中唯一亮著的那扇窗戶,大步朝前走去,步伐撩起風,他黑色的大衣衣角掀起。
陽臺上已經沒有人,月光無所憑依,只好籠著那株細長的紅色鳶尾。
她呢?
她是在房間裡煮著咖啡,還是……等等,煮咖啡?
夏洛克驀然抬頭。
他找到問題的癥結了。
她在煮咖啡?她怎麼可能煮咖啡?
走馬燈劇場定格到一天之前。
她熟知他嗜好咖啡的習慣,知道咖啡。因就像是尼古丁一樣,在沒有案件和謎題的日子裡使他平靜。但在他作為男友受邀來她公寓吃午餐兼修燈泡的時候……
她遞給他的是一瓶水。
在老約翰因女主人親自招待而感到惶恐的時候,她笑眯眯地說:“我哪裡有客氣?我都沒有給你倒一杯咖啡。”
再回到她剛來貝克街的時候,在那段時光裡,每天必定發生在他們之間的對話是——
她:“喝牛奶?”
他:“咖啡。”
她堅持:“喝牛奶。”
他:“咖啡。”
她:“……好吧,咖啡。”
他:“兩塊糖。”
……
這是他習以為常的勝利,但正因為這些細碎瑣事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就像他每一次的呼吸一樣自然,他反而無法很快地把這些細節代入到破案中來。
他早該想到的。
她根本不喜歡喝咖啡,咖啡不過是她為了遷就他才得來的習慣。
所以,她的家裡沒有製作咖啡需要的沖茶器或壓榨壺,否則她也不會在家裡來了客人時,只用礦泉水來招待客人。
她撒謊了。
而如果把咖啡從她列舉的三樣飲料裡排出,剩下的就是……水和蜂蜜酒。
她的小把戲顯而易見。
卻因為他面對的人是她,就如此輕易地干擾他的判斷。
……
老式公寓樓的大門被從裡面反鎖了。
是舊銅鑰匙孔,這種鎖因為沒有運用任何現代技術,為增加安全保障,它的內部構造會更為複雜。
但這隻阻擋了夏洛克一秒鐘。
下一秒,夏洛克已經“吱呀”一聲推開了沉重的大門,以一種至少看上去相當冷靜的姿態,向路德維希的公寓走去。
二十秒鐘後,夏洛克站在路德維希的門口,眼神沉得有些可怕。
——她拿走了放在鞋墊下的鑰匙。
她為了找出跟蹤者特意購買的德國防盜裝置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傢伙,雖然他能開啟,但是需要一點時間。
從她獨自走進地下賭場時,他就應該知道,她不會乖乖呆在他懷裡等著被營救……儘管他已經做出了那麼多的暗示,儘管他已經明確地發出了邀請。
可她還是把他排除在了她的計劃之外,不留一點空隙。
他因她對他逐漸加深的依賴而放鬆了警惕,也因她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信任遮蔽了眼睛。
他忘記了,她的拒絕也會像她施與的信任一樣——完完全全,毫無保留。
不可原諒。
“咔嚓”一聲,夏洛克開啟了德國最嚴密的民用防盜系統,工具只有一根針。
德國門鎖設計師們會哭的。
此時,時間又過去了一分鐘。
他緊緊抿著唇,房間已經空無一,只有被她開啟的礦泉水瓶倒在地上,水汩汩地流出來,在白色長毛地毯上留下了深色的痕跡。
地毯上的毛東倒西歪,看來她在這裡經歷了一番思想上的掙扎。
她應當對她的小小掙扎感到幸運。
如果她連想都沒想就把他一腳踢開,這就不是她那些粗製濫造的小花招能敷衍過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