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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一聽這個太有恆心了,孺子太可教了,把她狠誇了一通。
嚶鳴挨完了誇,瘟頭瘟腦出來,松格問主子怎麼了,她說沒什麼,“咱們得上養心殿一趟。”
養心殿是皇上理政就寢的地方,這會兒去?不是剛見過皇上嗎。
當然了,松格不敢多問,扶著主子出了慈寧門。然而邁出宮門,又是兩眼茫然,這宮裡殿宇都長得差不多,琉璃瓦,紅宮牆,松格問:“主子您認得路嗎?”
嚶鳴很為難,往西一指,“那兒是往太后壽安宮的,往東走,我記得萬歲爺的乘輦是朝那個方向去的。”
那就往東走吧,一重重的夾道,走一截就有一扇隨牆門。起先還向站班的太監打聽路,後來乾脆鬼打牆似的,徹底迷失了方向。
“主子,咱們會迷失在宮裡頭吧!以前隔著筒子河看,就覺得那片紫禁城真大,如今進來了,怎麼有這麼多長得差不多的房子呢。我覺得咱們一輩子都找不見養心殿了。”
嚶鳴說不會的,“咱們邊走邊瞧,再遇見人,請他給我們帶個路,不愁找不著。”
於是兩個人像飄蕩在荒漠似的,越走越偏僻,越走越糊塗。慈寧宮往南有片大花園,過了長信門途徑造辦處,再往南是南天門,那兒離內務府就不遠了。
看得見人來人往,嚶鳴終於不慌了,她說:“那兒太監多,咱們找個人問問。”慢慢過去,門庭若市的地界兒不設門禁,站在檻外看,斜對面掛著內務府的匾額。順著抄手遊廊往北,有一面大大的木牌,上面寫著“欽工處”三個大字。
嚶鳴心頭蹦躂了一下,欽工處隸屬內務府,海銀臺就在那裡辦差。她忽然走到這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世界分明挺大的,怎麼兜兜轉轉,又似乎不那麼大呢。
松格也看見了,她囁嚅了下,“主子……”
嚶鳴嗯了聲,“趕緊走吧,怕是越繞越遠了,原路退回去。”
沒敢多逗留一會兒,心裡還懊惱著,怎麼走到這裡來了。才走了不多遠,看見董福祥氣喘吁吁地趕來,一徑說:“姑娘這是走岔了路啦。怨我,我正好往北邊去了一趟,姑娘出門我沒在,那些挨刀的也不知道領著姑娘去。”邊說邊引路,“您這是繞道兒了,養心殿離慈寧宮不遠,離您的頭所殿更近。往後您要是找皇上,打頭所往北,有個慈祥門,出門隔一道牆就是養心殿西圍房。只不過沒有直龍通進去的角門,您還是得往南走,拐個彎兒就看見養心門了。”
嚶鳴被他說得一腦袋漿糊,她對認路向來不行,這門那門的,實在太費精神了。
“唉,不知不覺走了那麼遠。”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和松格說呢,沒人來接咱們,怕連回去的路都找不著。”
董福祥賠笑說不能,“這宮裡到處是人,萬不能走丟了的。只不過人多眼雜,姑娘往後要上哪兒,吩咐奴才一聲,奴才在宮裡多年了,為姑娘引路,保準錯不了。”
這董太監確實得了納公爺不少的好處,外加明白這位將來前途無量,因此十分盡心地伺候。嚶鳴自然感念他的好,說:“往後還要麻煩諳達,我不明白的地方多指點。像今兒走錯了路……”
董福祥說不礙的,“不就是走錯一回道兒嗎,剛進宮都是這樣,日子長了就好了。”說著往前一指,“姑娘,那就是養心門,回來的時候過了隆宗門直走就是慈寧宮,這回再不會走錯了。”
嚶鳴多謝他,衝他欠了欠身,董福祥忙垂袖還了一禮,恭順退出了內右門。
雨還在下,雖不大卻細密,在油布傘面上匯聚,順著傘骨走勢滔滔流下來。嚶鳴站在門外,心裡有點怯,養心殿並不如邊上的乾清宮規制高,但知道里頭住著什麼人,也能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她抓了抓松格的手,邁腿進了門檻,門上站班的太監沒見過她,狐疑地打量她,瞧她的穿著打扮不像那些宮女嬤嬤,一時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攔下來。
“站著。”還是有人出了聲,“哪個宮的?”
松格道:“慈寧宮老佛爺派來的,請諳達代為通傳。”
慈寧宮的可還有什麼說的,沒等站班的太監回話,有人匆匆冒雨過來,呵腰垂了垂袖子說:“喲,姑娘怎麼這會子來了,天上還下著雨吶!快別在這兒站著了,您上抱廈裡稍等,我給您回萬歲爺去。”
那是皇帝身邊的小富,小小的年紀,整天活蹦亂跳像上了油似的,專管通傳事宜。嚶鳴笑著點頭,說勞煩諳達了,他忙擺手,“您叫我小富就成,我哪兒配您稱諳達,沒的折了奴才的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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